可若冯田会察言观色,也就不会人送外号“老疯子”。 他仍喋喋不休。 眼见着大家的注意力被强行拉偏,庆贞帝的耐心也在一点点告罄,脸色阴沉得好似能拧出水来。 朕养你容你,不是为了让你关键时候拆台的! 正巧冯田说得口干舌燥,中间忍不住扯着脖子吞了口唾沫,一直留意着庆贞帝脸色的王忠一看,灵机一动,忙喊道:“来人,快给冯大人上茶!” 偶尔有得宠的臣子说得兴起,庆贞帝便会赐下此殊荣。 庆贞帝拉着脸一摆手,旁边的小内侍立刻端着茶水上前。 冯田感激涕零,颤巍巍谢恩,忙端起来痛饮。 说时迟那时快,王忠冲那内侍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不着痕迹地用胳膊肘往冯田肋下顶了一记。 一股酸痛袭来,冯田当场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老脸都憋红了。 王忠内心大喜,忙不迭走下来,一边骂那小内侍一边道:“瞧你笨手笨脚的,怎么伺候的?冯大人,没事吧?都愣着做什么!来人呐,快将冯大人搀下去歇息,再请个太医来瞧瞧!” 可怜冯田正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回过神来的,就被两个身强体壮的内侍半拖半扶带下去了。 大殿之上迅速恢复了宁静。 柴擒虎瞠目结舌。 还能这么着? 户部尚书张芳暗道不妙,背心渐渐沁出冷汗。 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用近乎耍赖的方式处理了……这下,倒是难办了。 他忍不住抬眼去看斜前方的父亲,却见对方依旧纹丝未动,微微垂着眼帘,面上不悲不喜,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冯田一事当真无动于衷。 没了余音绕梁,庆贞帝的心情立刻好多了。 他环视众朝臣,再次重申,“近来,朕屡屡收到江南传来的急递,说那河堤年年修年年垮,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朕不恼火!” 狗屁的收到江南急递,根本就是你一手撒出去的钦差! 张芳双手一紧,喉头发紧,想说话,却又不敢开口。 该怎么办? 一时又安慰自己,被抓到把柄的都是下面的官员,未必有直接证据表明是他们爷俩指使的。 一时又暗骂那些家伙太过贪得无厌,恨不得每年自己扣留二百万,却只交给他们爷俩一百万! 若非如此,但凡他们收敛些,何至于闹到今日这般田地! 还是无用! 连几个钦差都搞不定,若是大手笔收买了,或是随便找个什么由头弄死…… “张阁老,”庆贞帝看向一直没出声的张心,“人家都告到你头上啦,就没话说?” 张心满是老年斑的面皮微微动了下,波澜不惊道:“清者自清,老臣无话可说。” “好!”庆贞帝突然抬高声音,笑道,“朕最喜欢的就是你们问心无愧的样子!” 说罢,话锋陡然一转,“来啊,自即日起,着三法司会审,硕亲王、御史台协同办理,朕就要一个水落石出!” 他站起身来,抖了抖满是金绣的龙袍,目光缓缓扫过下面一干文武官员。 “若百姓诬告,诛九族;若官员知法犯法,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稍后退朝,众大臣三三两两散开,张心和张芳父子俩再也没了往日被众星捧月的待遇。 张芳暗自咬牙,过去低声道:“爹。” 张心掀了掀眼皮,嗯了声,扶着他的胳膊,颤巍巍转身往外走。 大约是年纪大了,他走得很慢。 近来天气不佳,外头阴沉沉的,爷俩慢吞吞挪到宫门口,张心拍拍儿子的手臂,张芳立刻停下,“爹,怎么了?” “看看天。”张心喘了几口气,微微眯起眼睛,仰头看着。 看什么? 张芳也跟着抬头看天,却见整片穹窿都是雾沉沉灰突突的,既无日照也无暇光,甚至连片像模像样的云都瞧不见。 张芳又看父亲,却见他嘴角含笑,似满足,似遗憾。 他不敢打扰,就这么站在原地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心才意犹未尽收回视线,又慢吞吞往外挪,“老了,想家了。” 张芳莫名有些心慌,当即笑道:“您老为江山社稷忙了一辈子,要儿子说,也该歇歇了,不如急流勇退……” 张心一个眼神过来,他就说不下去了。 事到如今,能不能退,怎么退,已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宫门外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爷俩一路无话,回了家,又命人搬了几个火盆进来。 张心年事已高,气血两虚,今年越发怕冷了。 张芳亲自捧了安神茶上来,伺候着张心吃了半盏,去他对面坐下,闷声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