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茴的母亲只生了两个女儿,而且在生江茴时伤了身子,大夫说以后恐难有孕,江父眼见后继无人,又有了庶子,便渐渐宠妾灭妻起来。 那个时候长女早已嫁人,江父偶然间发现次女竟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竟想出一个极其龌龊的主意。 “他想让我去给上官做小妾。” 现在说起这些,江茴已经很平静了,但那种刻苦的震惊和伤痛却永远不会抹去。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她亲口说出答案时,师雁行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悲凉和愤怒。 多么荒唐。 别说进士,就是秀才之女,除非嫁入皇室,否则若不去给人家做正妻,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我娘当晚气得吐血,求他改主意,他却勃然大怒,骂我娘是不下蛋的鸡,骂我们不识大体……” 师雁行轻轻握住江茴的手,这才发现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时隔多年,她终于亲手撕开了心底的伤疤,鲜血和捂了多年的恶臭秽物一并流了出来。 “我娘不想眼睁睁看我掉进火坑,用所有的积蓄偷偷托人给我办了路引……” 大禄朝的路引其实查得不算特别严,除非战乱时期,出入外城一般不会查看。 但如果想在陌生的城镇住宿或是买房置地,就必须有路引之类的身份文书,证明本人身世清白,并非逃奴、逃犯和流民。 “那你娘……”师雁行有了不好的猜测。 江茴声音微微发颤,眼圈也红了。 “她死了。” 当时娘俩身边已经没有心腹可用,江母自知时日无多,无法继续护女儿周全,这才决定放手一搏。 她不死,江茴永远没有出门的机会。 “她出殡那日,我记得风好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江茴木然看向门外的黑夜,好像又回到了绝望中掺杂着生机的不堪回首的那一日,“我穿着孝衣,终于看到了外面的天……” 娘死前告诉她,“路过城外那条河时,别犹豫,跳下去!拼命往外游!” 江茴真的跳了。 正值初春,河水湍急而冰冷,她几乎一下去就被冻僵了,完全没有任何挣扎之力,木偶般被裹挟着顺流而下。 当时她就想,大不了是个死嘛!干干净净地下去陪娘,母女团圆也挺好。 耳畔依稀传来岸上众人惊慌失措的叫声,江茴甚至有点得意,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你们不是助纣为虐吗? 看回去怎么交代! 你不是要卖女求荣吗? 有本事跳下来抓我的尸体! 江茴的手冰凉,好像又回到了跳河当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师雁行掌心感受到源源不断度过来的热量。 “都过去了。”师雁行轻声道。 嫡女在母亲出殡当日当众跳河寻死,多么大的丑闻! 如果没有意外,江父的前程要出意外了。 江茴用力吐出一口气,脸上罕见得带了些报复的快意。 “是啊,都过去了。” 那些遥远的日子灰暗而压抑,她一直拼命想要遗忘,发现做不到后又不敢提及。 可如今看来,坏掉的伤口还是及时剜去的好,不然日复一日地捂着,只会渐渐溃烂。 现在,她终于做到了。 敢于面对惨淡的过去,自然是好事,但过犹不及,如果将恐惧化为扭曲的愤恨就不好了。 师雁行有心缓和气氛,待她心情稍微平复就故意问后来的事。 江茴脸上终于显出一点甜蜜的娇羞,“就,就像话本里那样……” 她被过往的客船捞起时,已经离开京城很远了。 救她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安排,只得临时靠岸就地送医。 船家还要过往做生意,不便久留,有个年轻人便自告奋勇留了下来。 师雁行笑道:“那就是……我爹?” 江茴点头,“是啊,他实在是个很好的人。” 年轻的木匠一边照顾她,一边就地找些活干,期间没有任何不尊重的行为。 当时江茴母女所有私藏的财物都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