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烧退下。 次日,梁小慵牙龈又肿了。 身体里的菌群开始躁动,似乎有所察觉,反反复复,抵抗前来的病毒。 她忍痛喷了药。 薄荷味充斥口腔,暂时缓解了刺痛。梁小慵的嘴张不开,吞咽更像刮刀割过,匆匆喝了一杯牛奶当作早餐,提起书包,出门。 今天门口的花是一捧雪白的芍药。 她抱进玄关。 没有看是谁送的,折短,放在脚踏车前面的篮子里,花香溶进夏季的风,跟随她在城市里的车道前行。 开放诊疗不在学校,而是开办在实验室里。她看着导航,多费了些时间找路。 等到猫腰小跑进实验室,人基本来齐,朋友Anna在第一排向她挥手。 “Romy——”她拢着嘴,“这里这里。” 梁小慵挤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谢谢!明天给你带早饭。” “那太好了。”Anna向她晃了晃手中的笔记,上面记录着病人情况分析,“你准备了吗?” “当然。” 梁小慵从包里取出笔记本。 这一次是创后应激与认知障碍共病,同时伴有理解应激。 她恰恰比较熟悉这几种,做起准备得心应手。 Anna:“我想你应该会被选上。” “为什么?” “病人是中国人,”她说,“母语是最适合治疗的语言。教授一定会选你的。” 梁小慵笑一下,“但愿。” 她们说了一会话,面前,单向玻璃里的布帘被缓慢拉伸,向上,人群也跟着逐渐安静下来。 梁小慵站在最前面,能够清晰地看见胡桃木的沙发腿边,一双交迭的黑色皮鞋。 视线保持不动,眼神的聚焦变更在玻璃上。梁小慵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裙,于是,她的影子也是白色的,轻易地被沙发上西装革履的黑影穿透。 梁小慵垂下眼睫。 昨日指背愈合的伤口已经结痂,新肉生长,痒意徘徊在肌肤之下。 诊疗直截了当地开始。 “欢迎您的到来,”教授的声音从右上角的广播里传出,“这是我的诊疗室。” “首先,我会对您进行评估,问许多问题,找到病情是如何产生、如何发展的,但是今天我们不会进行任何的治疗,而是直接跳到提供创后应激的信息环节。” “它们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2004年2月。” 清淡的嗓音在细微的电流里,有着阔别四年的不真切感。 纯正的英音,优雅低沉。梁小慵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认真地做笔记——尽管,没什么好写的。认知性疗法的流程与结构早在脑海里一清二楚。 “当时发生了什么?” “我失去了父母,”他静静地说,“他们是消防员,被迫违反规定,在余震前进废墟救人。受伤后,医院物资不足,他们去世了。” Anna小声:“好可怜啊。” “嗯。”梁小慵抿了抿唇。 “所以从那一刻起到今天,您一直都处于创后应激中吗?” “是。” “好。现在,对于我们今天的治疗我有一个计划。”教授说,“请回忆,至今为止,您有什么被困扰的问题,我们将会深入其中一到两个。这一部分,由我的学生来完成,可以吗?” “可以。”他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请说。” 他的手指拢住领口的收音麦,广播传来几声杂音。梁小慵抬起头,看见他向前俯身,与教授说着什么。 边交谈,视线边转向人群。那双狼一样琥珀色的眼睛,似乎立时捉中了她的所在。 梁小慵不自主别开目光。 很快,她意识到,面前是单向玻璃,他看不到她。 她重新看了过去。 教授已经走出实验室,“Romy,第一个问题你来,怎么样?” - P:治疗过程参考Judith?Beck?Therapist?实录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