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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_177


    听说我出生的那个晚上,是那年整个漫长冬季里最冷的一天,滴水成冰,当母亲在产房中连续不断地惨叫了大半夜之后,在外等候的父亲和三个兄长亲眼看见一只白狐自门外经过,然后,便是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同时正放在火上灼烤的龟甲开始出现裂纹,用其占卜凶吉的巫祝借着火光在上面细细看了一遍,手一颤,一言不发。

    不祥之兆。

    确实是不祥,母亲因为我丢掉了性命,我的出世带走了她的生机,父亲由此很不喜欢我,他认为是我害死了母亲,所以从我出生之后,他就一直对我不管不问,除了衣食供给不曾短缺过以外,在我的记忆当中,连他的笑容也没有见过哪怕一次,甚至外人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小儿子。

    甚至连一个名字,也从来都没有给过我。

    后来随着我逐渐长大,父亲也越来越厌恶我,只因为每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就总会让他想起母亲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所以他偶尔也会拿起鞭子,狠狠打我一顿,算是发泄,每当这个时候,我便会尽量把自己整个人缩得小一些,一声不吭地挨打,因为从四岁开始我就知道,如果我反抗或者哭叫的话,父亲只会打得更厉害。

    我恨父亲,恨所有人……这明明从来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我承担?

    门外的桃花开了又谢,镜子里的那个人也逐渐长高,从我十二岁开始,父亲便不再允许我出门,而我,也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我冷笑着看着镜子里面的那个人,黑发,长眉,清澈的眼,是不分性别的美丽,衬得门外的那株桃花黯然失色,不过这又怎么样呢,我轻轻抚摩着手里的刀子,这件小东西前后一共帮我了结了二十七个人,没人能够想到,一个小孩子在十岁时就已经懂得用它去割断许多不怀好意的人的喉咙,以便保护自己。

    我其实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不听父亲的命令,因此我经常会偷偷跑出门去,于是在我十四岁的那一年,我认识了一个人,当时他坐在我常去的那条小河边,膝上横着一张琴,七弦泠泠,指如美玉,一动一拨之间,有恍惚错落的琴声响起,我蔽身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也不知道是在听流水淙淙,还是在看他悠闲自在,那个时候,我只是忽然就在脑子里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这个人是一个姑娘家,那我娶他做我的妻子,会有多好。

    后来我天天都会来这里,他从来都没有发现过我,只是气定神闲地拨着他的琴,不过当我第六次到那里看他的时候,他却发现了我,但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只是微笑着朝我点点头,道:“……我叫伯邑考。”然而我却忽然变了脸色,转身便快步离开我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第二天我到底还是去了那里,但他却没有来,并且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除了之前我得到了他的名字之外,对他,我一无所知。

    呵,伯邑考。

    从那以后我便慢慢学会了弹琴,十五岁的时候,我第一见到了那个人,当时我像往常一样在河边漫不经心地拨着琴弦,忽然便有人在身后道:“……什么人?”我回头去看,就见一个男人骑在马上,穿着一身狰狞的漆黑战袍,两袖扣着坚硬的兽头护腕,一头漆黑的长发随意扎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性,眉甚似刀,目光灼灼,只一眼扫出去,就能让人心惊肉跳,我从未见过这样勇悍剽烈的男子,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令我下意识地面色一凛,摸了摸怀里的刀子,但那人却只是悠然策马过来,在我的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眼神如同猛兽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你叫什么名字?”我向来最恨这个问题,但我本能地知道自己不可以违拗这个男人,所以我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名字。”他微微一愣,然后就忽然笑了起来,懒懒道:“那么,以后你就叫……妲己罢。”

    ……妲己?这是形容女子美丽无伦的意思,我知道他和其他人一样弄错了某些事情,便冷笑一声,用右拳在胸口处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他显然有些出乎意料,目光在我平坦的胸前停留了片刻,挑眉道:“……原来是个男孩儿。”我忽然厌恶起他的眼神来,那种狼一样的,无时无刻都在明确表达攫取欲望的眼神。

    我忽然想念起伯邑考温柔如水的目光。

    “跟我回去。”他从马背上向我伸出手,志得意满地笑着,我皱眉一扬胳膊,一道寒光便迅速划了过去,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做,朝我伸出的那只手被锋利的刀子割开了一条口子,他微微一怔,然后打量了一下自己开始汩汩流血的手,随即放在唇边用舌头缓缓舔去血迹,轻声笑道:“……M.parTsOrDEr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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