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乃苏贵妃之心思,左右和李禹一般,裴朝露自是防着她,譬如眼下这光景。 自个在屋中歇晌,她便这般堵在门口,又命侍者送来衣物,开箱掀笼的存入其中。裴朝露抬眼望去,其中两个嬷嬷更是支起了屋中窗户,说打开透气。 这厢她要真是藏个人在屋中,俨然无处可躲。只可惜她屋中干净似她这人一般,什么也没有。 那开窗的嬷嬷是苏贵妃贴身的安掌事,出来福了福道,“屋什都已归置整齐,今日日头好,奴婢便作主给太子妃将窗户都开了,堂风过屋,光拢聚内,疏通了屋中气息,对太子妃身子亦有好处。” “有劳嬷嬷了。”裴朝露看着门窗俱开的屋子,这是在看屋外可有后路,或者何处可以容人藏身。 “本宫斋戒四十九日,如今还有月余,东宫之中,良娣多多费心。”裴朝露的话头又落到阴萧若身上,“安嬷嬷是看着殿下长大的,侍奉殿下时有何不懂的,你大可请教嬷嬷。务必侍奉好殿下。” 这些年相处,裴朝露总算识清苏贵妃面目,这是比李禹更能伪装的菩萨貌,并不好对付。但是阴萧若则不同,长于边塞,才入宫中不久,心性没有那般坚韧。若是动了什么花花肠子,自也更容易露怯。 “姐姐放心,妹妹明白的。” 阴萧若被连提两回,果然后背生出一层薄汗,只眼风扫过面前妇人。自还是当时敦煌寺庙中见到时的清癯模样,然一口一个“本宫”压下来,当真一级位份压死一级人。 “皇长孙甚是想念姐姐,殿下让妾身带来给您瞧瞧!”阴萧若勉励定下心来,念起自己来时的初衷,只暗自将腕上玉镯拨正了。 “涵儿在外头,既然来了,你便见上一见。左右是个孩子,陛下亦是知道的,不妨什么。” 苏贵妃此番前来,本并未想要带上阴萧若和涵儿,乃阴萧若自己提出尊主之道,以作东宫妃妾和睦,为天下表率。 苏贵妃在蜀地原也听过阴家次女和裴朝露之间的过节,眼下虽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尽数帮着她。 “不必了。”却不料裴朝露扔了颗软钉子,持礼谨守,“便是孩童,亦是男儿,阿昙不敢坏了规矩,扰乱帝星运道。” “那便让他在门口给你磕个头吧。”苏贵妃拢了拢身上披帛,扫过天际,“时辰不早,我们也该走了。” 裴朝露颔首谢过。 院门边,那副小小的身子似又长高了些。抬首的一瞬,含笑恭顺的面庞上,眉宇间多出两分坚韧,只同她手语道,“一切都好,阿娘安心。” 裴朝露一副亮晶晶的桃花眼,水雾迷蒙,只冲他温慈笑过。她看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突然便想得有些遥远。 待裴氏昭雪后,她自不会再留在这皇城之中。天下大,她只想择一净土安生。而长安这方土地,她实在有太多的噩梦,多一刻都待不下去。 那么涵儿呢,如今他慢慢长大,已经初露聪慧,六艺俱佳,文武皆备,若他想留在朝中,势必与己分离。 从去岁十月到如今,他们母子已是两次分离,她、能狠心离开他吗? “姐姐,这是皇长孙进献的。”阴萧若接了侍者送来的一个锦盒,开盖奉给裴朝露,“晌午贵妃娘娘才请的旨来看您,殿下便支会了皇长孙,这是皇长孙拣着空备下,给您斋戒用的。” 裴朝露回神,垂眸望向宝盒,竟是整整齐齐地一沓《心经》,字迹虽稚嫩,却端正平整。她本就温柔的面庞,线条更加柔软,只抬头望向门边跪着的孩子。 孩子同她眸光接上,冲她轻轻点头,两双一样漂亮的桃花目皆是温馨情意。 “林昭,快收好。”裴朝露吩咐道。 “好了,我们也不多留了,且赶着日暮返回皇城。” 贵妃起身离去,裴朝露送至山巅方停。 * 直到再不见车马踪影,裴朝露方转身回寺。 “这苏贵妃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专门来堵您和殿下的?”林昭侍奉在侧,扶着她回房去。 “可是哪有这般堵门的,青|天白|日,两人哪会时时在一起。”兰英这话吐出便兀自轻笑了声。 这些日子,夜中倒还好说,两人闲话几句,或手谈一局便各自安寝,这白日里整个便是时时在同一屋檐下。 若不是得了自家姑娘的书信,知晓姑娘心思不在齐王身上,很快便将退婚,她简直要回去给姑娘告密了。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