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摸了摸小姑娘头上的小发包,手指落在她白色的系带上,眼中闪过泪光。 小姑娘终于醒了,哑着喉咙,叫了声:“大姨。” 庆脆脆颔首,“见过你娘和弟弟了没?” “见了。” 娘头上陷进去好大一块,弟弟脖子上破开一道血痕,很深,仵作爷爷用线给缝上了。 “你娘爱俏色,就选绯色衣裳。你弟喜欢湖蓝色,去家里找来,给他们换了。” 有泪顺着眼角滑下,她哽着,许久才长舒一口气,“你爹来了吗?” 郑大跳点头又摇头。 “来了,看了娘和弟弟,把我从军户所接回来。又走了。” 拿刀的人,扛了杀妻害子之仇,是得去寻仇家。 院子有脚步声传来,庆母端了一碗汤药从拐进来,见着大闺女醒了,红肿黯淡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亮色。 “醒了。可算是醒了。” 才几个字,又想哭了。 这两天哭得太多,原本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干了,没一会儿又是一脸湿意。 “你睡了两天。再不醒,娘就要活不下去了。” 她冲着外边喊一声,将大闺女扶起来,“先喝药。大夫说你是邪风入体,再加上惊悸伤了心脉,亏得这一胎养得好,若不然就保不住了。” 药汁黑乎乎的,喝到一半,又是一阵脚步声,却惊慌匆匆。 抬眼看去,是王二麻子。 一步进门的时候叫门槛绊住脚,先磕了结实,顾不上喊痛,摸爬滚打地进到里间。 庆母拉着大跳往外走,将这小屋子给夫妻两个空出来。 院中已经清理出来,挂上了白幡布,最西边的棚下设了简单的灵堂,方才大女婿就是去县里买了两副棺材回来。 此时正搬挪下车。 郑大跳在灵前磕了头,对外祖母道:“我要回家一趟,家没烧光,我要给弟弟和娘拿身衣服来。” 庆母摸摸她的脸颊,点头喊了谷雨来,“路上慢些。” 昨天城里有倭人藏着,为肃清城内的乱贼,城门不开,后来还是郑大江从府城赶回来,叫开了门,她和大女婿才进来。 今日城门再次封上,开设了粥棚,还有十队街头巡逻的士兵,就是为了防止城中生变,有歹人趁势作乱。 屋中传来絮絮说话声音,庆母目送大跳出门,招手将三宝喊过来。 丈夫和胡娘子没了。 镇上的屋舍十之存一,她家在东边的小院烧毁了,仵作沿着户头户一家家看,到她家的时候呵一声,直接叫人搬出来。 “一男一女,睡梦中叫人剁了脑袋,又给烧了。” 那声呵,她至今记得。 是一种‘没遭罪’的感叹。 城中被倭寇害死的人,足有九百余口。 死法惨不忍睹。 谁没个诅咒别人的时候? 却不想随口说得那些话,真有畜生不如的东西能做出来。 尸首是她和三宝收敛的。 没有棺木,只能用工坊的粗布包着。 “你姐夫买了棺木回来,你去给你爹和小娘磕头,请他们入棺吧。” 白骨零碎,仵作都懒得挑分。 庆母忍着恶心和恐惧,勉强分作两副。 她对丈夫的厌烦早就淡了,只当他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 三宝是他们的血脉,这种事情便交给三宝做吧。 她沿着后廊走,越走越远,渐渐风大了,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又笑了一场哭了一场。 再起身的时候,眼神中的沉痛还在,却撑着一副骨头往外走去。 二闺女没了,但还留了一个外孙女在,她得接手养着。 大闺女还活着,她的儿子也活着,她不求别的了,只念着守着这些孩子们,后半辈子能安安稳稳。 —— 庆脆脆看着地上的把玩着软木的孩子,问起外边的事情。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