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她曾告诉我虱子不会传染,而且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长虱子。 此时的二曼有些委屈,她一直低声下气地强调着“我们是各人睡的一头”那时的我不会认识到,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自己的血汗也一样会喂养出这样的东西来。所以,她的解释在我近乎于霸道的认定中,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看我伤伤心心地哭了半天连饭都没做,二曼妈让我过去端起了她家的碗。见我红肿着双眼,她一直在玩笑着调侃: “长点杀(虱)子嘛还哭呃。它又不要你玉(喂)它欺(吃)饭,那点东西未必还玉(喂)不起吗?” 那个晚上的天好沉,头也是。第一次害怕自己那浓密的长发,如同第一夜翻那座山岭时害怕那阴森的林子。于是,一夜恶梦翻天 当那一晚的恐惧心理达到极致时,我忽然有了一种全新的生命体验:莫名的畏惧,会让一个人斗志弥坚。天亮前我已经对战虱有了不屈不挠的决心,不彻底消灭之我决不罢休! 接下来的灭虱行动,坚决彻底得几近疯狂,我发现自己拼了。但没想到的是,由这种意志养育出来的虱子,也仿佛与生俱来地具有了它主人的精神品质。浪费了两包灭虱药后我好不沮丧地首战告败,一直怀疑二曼妈给的药是不是早已失效? 于是狠狠心,我决定放弃一天不挣那一毛五分工钱了。一早起来就烧了满满一大锅水,搬了个木凳子在灶台边,一盆又一盆地用快要烧开的水,狠狠地去烫头上的虱子儿、虱子妈、虱子它八辈儿祖宗我一边烫一边诅咒着,并不时用二曼妈的蓖子去蓖。 每倒掉一盆水前,二曼妈都会陪我一起清点战绩:头几盆水面上先是黑麻麻的一层;渐渐地,开始分得清堆头;接下来基本上数得清个数了 “死的!” “死的!” “哟,这个是活的!”二曼妈一边把蓖子上的虱子捉下来,放在两个大拇指甲盖中间用力一挤,一边在自言自语。这时再听到她发出的惊叹词时,我的心情已变成了激动与兴奋。虽然还有不死之敌,但战果显赫。此时的头皮虽然早已烫得受不了了,但心理上的安慰,却是一阵胜似一阵地轻松。 接下来,为了斩草除根一网打尽之,二曼妈按照她的土方法,给我头发上均匀地抹上了她家用来杀虫的六六粉,再用煤油在头顶上淋了个遍,无一处遗漏。然后把头发堆在头顶上,用一块旧布蒙住,四周围用绳子死死扎紧。这下不但虱子跑不掉了,我被绳索勒得往两边斜吊的眼睛也下不来了。 一定是看着我这副尊容,二曼妈才开心得捂着嘴一直乐。她认真地告诉我说,这下效果保证好,捂两个钟头就可以了。 那时队里正准备给知青盖房子,请了四个贵州山过来的木匠,在邓家槽后面的森林里伐木。为了不耽误活路,每天的午饭都叫人送到山上去。为了多挣几个工分,我主动请愿,把这活路揽了下来。那天,刚打完第一场虱子歼灭战的我,中午时分,就头顶着那“布包”背着一背篼饭菜上山了。 受“歼敌”战绩的鼓舞,刚爬山时脚下难得的一路轻风。想想这偌大一座寂静大山,唯我独自潇洒着这副尊容,我还忍不住一路唱着刚学来的山歌自娱自乐: “花帕帕罗——四只角哟,拿给情妹——搭脑壳哟,帕帕烂了——飞蛾在哟,不爱人才舍——爱手脚哟。娇阿依——两朵花儿一起开哟喂。” 这是一个陡坡。一直上行中基本没有平路。那躬行的一路我长伸着脖子,正晌午的太阳如同火盆顶在头上,寸步不离地烘烤着全身。我看见灼热的阳光下,蜿蜒山路一侧树木的树叶,全部死寂般低垂着头。一路上映入眼帘的干渴土地,已将吸收的热能,变幻成刺眼的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