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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其余配得上阁老的,可就只有我用的笔了。”

    梁储露出一丝苦笑:“殿下这是为难臣了……‘再借五百’四字何解?”

    “……《逍遥游》中有言,楚之南冥灵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父王薨后,想起子欲养而亲不待,悲痛之余曾有过向天再借五百年的妄念,于是刻了这枚闲章,孝期内用着。”

    书房中众人一时都露出些哀戚之意,也不知道是因为朱厚熜提起了死去的兴献王,还是因为他们年纪也都不小了。

    “殿下孝心令臣动容……”梁储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行了一礼,“此乃殿下寄托孝心哀思情意深重之物,臣就更不敢受了。”

    朱厚熜却还了一礼:“实在不行就当一个约定,阁老要是什么时候囊中羞涩,凭此印章可以向我借五百两银子救救急如何?”

    梁储目瞪口呆,书房中其他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这个玩笑一时冲淡了印章的特别意义,梁储只能啼笑皆非又很是感动地收下了。

    他不信今天这些各有一番说辞的赏赐没有深刻用心。

    “都是我用过的,不贵重却是一份心意,辛苦大家日夜兼程一路赶来了。先去偏厅坐一坐吧,喝杯茶说说话再入席。”

    解昌杰跟在后面心里有些佩服,没想到殿下是拿自己用过的文房四宝及其他文具赠给奉迎团中的这几位。

    确实都不贵重,但这却是殿下亲手用过的,其中该有何等气运?

    这份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这些王府属官却没这个福分拿到了。

    还有枚么印章……解昌杰好歹是同进士出身,对于本朝典故还是知道一些的。

    仁宗皇帝曾给蹇义、杨士奇、杨荣、金幼孜、夏原吉五位重臣每人一枚银章,对加盖了银章的奏疏,仁宗皇帝表示“朕有过举,卿但具奏来,以此识之,朕不难于从善”。

    这话说直白点就是:如果我有错,你们盖章来劝我,我一定听。

    奉迎团中的诸位,其他人都是迎立之功,但梁储作为选立朱厚熜时在场的内阁大臣,那可是“拥立之功”,非同寻常。

    殿下这是既对他另加尊崇,同时也暗示自己会做仁宗那样勤勉、宽仁的皇帝吗?

    周诏看得也服了,朱厚熜送这些礼给不同的人、每个人不同的说辞,大多都适合身份,还各有深意,显然提前做过功课。

    譬如谷大用等人,朱厚熜的话不好听一些,但给他们中两人的都是文房四宝之物。排在张鹤龄前面,明显有更亲近的暗示。

    只有送给张鹤龄的,是暗示给梁储他们看吧?诗筒中无诗,那不就是暗喻张鹤龄肚子里没货吗?再把张鹤龄排在三个内臣之后,嘴上说着常来往,但疏远之意明显。

    文臣们非常不喜欢张鹤龄仗着张太后作威作福了两朝,对朱厚熜的这种暗示应该很高兴。

    经过这一下宣召后私下的赏赐,奉迎团诸人对朱厚熜有了一个很深刻的印象。

    聪明、得体、随和……好感度很快就拉起来了。

    再加上他马上就是皇帝,一时让毛澄和梁储十分感慨:杨廷和没有选错人啊。

    接下来再讨论王府随侍入京的人,这些当然可以只由朱厚熜决定就好,奉迎团那边是要知道有多少人好安排。

    但是朱厚熜却忽然向梁储提出来:“梁阁老,我的启蒙老师、原来的王府右长史袁宗皋仲德公,现任江西按察使,不知能否调来与我一同入京?”

    这话一说出口,解昌杰不由得脸色突变。

    而梁储和毛澄只是互望一眼,就都笑着说道:“江西不远,既然殿下顾念忠臣之功,臣可作主先去信江西,让仲德公早日过来。至于铨选手续,臣再上一个奏本,荐举仲德公入朝吧。”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朱厚熜第一次对官员选任发出意见,尽管是以嗣君的身份、以建议的方式提出来的。

    但在众人看来,潜邸旧臣齐齐青云直上必然是早晚之间。既然如此,何必在这样的小事上去让嗣君不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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