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充足,入了冬大家自然都将殿里烧得暖烘烘的,唯有两处是例外,一是敏若——她个人癖好不喜欢在冬天将殿内烧得太暖和,一般保持在舒适温度即可;一个就是黛澜。 黛澜的身子畏寒,但比起寒冷,室内外温差过大显然对她的身体冲击更大。 她的长春宫里冷,康熙等闲无事便不愿过来,而黛澜无子女,与佟家关系疏远,清清冷冷好似在宫里修道似的,康熙跟黛澜之间很少有什么需要面谈的事,便来得更少了。 对黛澜来说,这岂不也算是一条好处? 所以若非身体实在扛不住,也还要挂念身边人,黛澜都恨不得干脆冬日就不烧炭了——夏日殿中不用冰,亦是同理。 康熙只以为她是要心无外物地专心修清静,哪知道黛澜这点小想法。 只能说,为了维护康熙眼中和平美好的后宫,黛澜这点小想法,他还是此生都莫要知道了。 因黛澜素喜清静,长春宫中又无其他嫔妃居住,宫人便也是几度精简过的。 日常少有客至,入了冬,黛澜便不叫人守门通传了,做完洒扫差事,外头小太监们便都回下房里候着,等通传吩咐差事,多数时间黛澜无事,则他们一日除了正常洒扫、递送东西之外都没什么事干。 虽然同时也没什么上升空间,但如此清闲,就注定了长春宫一跃超过内部宫人管理严格、竞争激烈的永寿宫,成为西六宫宫人“养老”第一圣地。 敏若只带了兰芳和染青来,她们脚步轻盈,也没惊动下房里的太监们,直接进了长春宫。 今日天边落雪,一路走来,虽撑着伞,斗篷上也难免落了些雪花,她正在正殿廊下拍身上的雪,殿门从内被推开,听到动静的黛澜贴身侍女群青打起棉帘子,见是敏若来了,顿时一阵欣喜,连忙迎她入内,“毓娘娘来了——主子,毓主子来了!” 本在炕上写字的黛澜闻言看来,略有些惊讶地要起身,身上披着的雪色斗篷亦随着她的动作向下滑落。 敏若定睛一看,觉着病这一场,气色不好,本就瘦伶伶的黛澜显得更清瘦了。 见黛澜要起来,敏若手抬起向下微微一压示意她莫动,快走两步,拉住了她身上的斗篷,一面问:“今日可好些了?” “好些了。”黛澜笑了笑,言罢又忍不住侧头去咳嗽两声,敏若微微蹙起眉心,又探手去摸她的脉。 群青殷勤地斟了茶来,敏若把完脉,解了斗篷坐下,一边饮茶暖手,一边面露沉思之色。 黛澜看出她的忧虑,笑着道:“我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今年已发得很轻,比旧年大有长进,姐姐不必如此忧虑。” “这些年多少药吃下去,还是留着这病根……就不该让那隆科多死得那么痛快,留着大卸八块才好!”敏若沉着脸哼了一声,黛澜便只笑,敏若摇摇头,转过头又交代群青几个药膳的方子,“这几个方子做出来滋味不会太好,但效果能好许多,你就做出来给黛澜试试吧,总是身子比一时的口腹之快要紧。” 群青连忙应了是,黛澜久病成医稍微听了一耳朵,就知道这方子做出来不会好吃,不由道:“我如今都大有好转了……” 敏若闻言,转过头看她,黛澜瞧着好不无辜地看向敏若,敏若“哼”了一声,道:“你才多大?就将如今的好转看做大好了,难道不图一下日后?” 黛澜不敢反抗,乖巧地垂头听训,群青立在一旁瞧着,满眼都是笑意,不禁道:“这话也就毓主子说,我们主子才能听进去……奴才去叫小厨房做毓主子爱吃的点心。” 她笑藏都藏不住,抿着嘴儿退下了,黛澜悄悄瞪了她一眼,敏若瞧着黛澜神情如此生动鲜活的模样,又不由心软了——黛澜口中叫她“姐姐”,其实真算心理上她年长黛澜的岁数,只怕做黛澜的娘都足够了。 也因此,她看黛澜和看瑞初,就总像是看同辈人似的,尤其这二人性情又相似,平日里神情也总是相仿,又都偏爱素净颜色,同坐在一处,真如一对姐妹似的。 往早些年,黛澜身上怎会有如此生动的小表情? 敏若柔和了眉眼,又低声道:“往后日子还长,四十年、五十年都是有的,不能只图一时的痛快,看如今的好转心里便满足了,得不断走下去,总能更好的。” 黛澜冲敏若眨眨眼,低声道:“若真有那日……我膝下无子嗣,便离宫出家去,似乎也行得,只是咱们见面要偷偷摸摸的了。” 清宫早年有无子嫔妃离宫归家接受奉养的例子,康熙早年后宫中一位多年无所出而家世不错的嫔前几年便被送回其家受奉养了——虽然敏若暗搓搓觉得是因为十二宫主位不够康熙塞了,所以开始在宫里搞开源。 但这确实是一条先例。 黛澜出身高、位份高、膝下无子,其实很符合这个条件,唯一难办的是她与佟家几乎是过了明路的有仇,自然不可能回原家受奉。 但届时黛澜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