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自己怎么会又见到了她,还是年轻时的她? 顾蕴正要出声质问彭氏,彭氏已先娇娇怯怯的开了口:“姐姐就放心的去罢,梅珍一定会替您好好生照顾表哥,夜凉添衣,倦来捶背,三茶六饭细心伺候的,求姐姐务必成全了我的一片痴心。” 话却是对着屋里另一名躺在填漆雕花床上的女子说的。 后者面色蜡黄,眼窝凹陷,双唇干涩泛白,发髻松松散散,露在袖子外头的一截手臂如枯枝一样干瘪,看起来已是缠绵病榻多时,只眉眼间还依稀能看见几分往日的秀丽,便远远比不上彭氏瞧来赏心悦目了。 顾蕴如遭雷击。 彭氏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也就罢了,母亲怎么会也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泪水瞬间模糊了顾蕴的双眼,虽然她早已忘记母亲长什么样子,过去几十年,哪怕是在梦中也再想不起母亲的脸,可她就是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 难怪她方才会觉得这间屋子熟悉,原来竟是母亲的居所。 “娘亲!娘亲!”顾蕴忍不住哽声唤起母亲来,脚下也未停顿,如乳燕投林般便往母亲的床前奔去。 母亲却似没听见她的呼唤,也没看见她的人一般,只喘息着与彭氏说话:“姐姐?我倒不知道我不过才病了几日,便多出一个妹妹来了,我母亲这辈子只生了我一个女儿,表妹还是唤我‘表嫂’的好,省得不知道的人听了去,误会了表妹的身份,以为表妹是我屋里的人,岂非有损表妹的名声?” 说到后面,到底还是忍不住带出了几分嘲讽与悲愤来。 母亲顿了顿,又喘道:“我累了,要睡了,就不多留表妹了,表妹自便罢,至于表妹方才说的那些话,我只当表妹是见我久病不愈急糊涂了,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不会告诉母亲、老爷和大嫂的,表妹只管放心。” 话音落下的同时,母亲也已闭上了眼睛,逐客的意图十分明显。 彭氏先是青白着一张脸,气得胸脯起伏不定,但很快就笑靥如花起来,道:“你要告诉姑母和表哥,就只管告诉他们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会站在你这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一边,还是站在我这个亲侄女亲表妹一边,尤其……我本来看你可怜,不想告诉你的,你既然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我少不得只能成全你了。我腹中已有表哥的孩子,太医说已经快三个月,而且十有八九是男孩儿了,你倒是说说,姑母和表哥会站在哪一边?至于我的好大表嫂,你的好表姐,你几时听说过当大嫂的,能管小叔子屋里的事了?” “你胡说,相公这些日子都是歇在外书房的,怎么可能会与你有了孩子,你胡说……你胡说……”母亲灰败着脸先是难以置信,继而声音便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没有了声息,惟余无声的流泪。 顾蕴看得心如刀绞。 她未出嫁前一直活得懵懵懂懂,还是直至出嫁后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后,才彻底看清了父亲的无情与凉薄,母亲却是做了父亲几年枕边人的,如何能不知道父亲的真正嘴脸? 只怕心里已是信了彭氏的话,此刻已是万念俱灰。 顾蕴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娘亲”,急道:“您别中了贱人的奸计,她就是想活活气死您,好做显阳侯爷名正言顺的二夫人,您一定要好起来,让她就算进门,也只能日日伺候您,一辈子看您的脸色过活!还有娘亲,她这一胎根本不是儿子,她是骗您的,您千万别中了她的计,千万要好起来啊!” 只可惜母亲依然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只是无声的哭泣。 顾蕴又急又痛,只得把矛头转向了彭氏:“贱人,你别以为有祖母和父亲给你撑腰,我母亲便奈何不得你了,你别忘了,这个家如今做主的终究是我大伯父,更不必说祖宗礼法,只要我将你未婚先孕,无媒苟且的丑事告诉我大伯父,你就立等着被沉塘罢!” 且待她先将贱人赶走了,再好生劝慰开解母亲不迟。 奈何彭氏对她的话也毫无反应,仍笑靥如花的继续刺激着母亲:“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呢?不说你过门六年,才只生下一个女儿,只冲你是大表嫂的表妹一点,我姑母与表哥便从未拿你当一家人看待过,不然你以为我姑妈将我接进府来,说是方便为我相看亲事,却为何一个官媒都没见过?你不过只是染了区区风寒,又为何将养了几个月,却不见好转,反而病情越来越重?你若是识相的,就赶紧退位让贤,看在你态度尚可的份儿上,或许我还能善待蕴姐儿,否则……” 一语未了,一名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