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有些无奈,他不肯回过身来,只好她转过去。 “怎么了?听不见我说的话么?” 他呆呆的样子,“你说什么了?” “我让你今夜先休息,明早再想别的事。” 他哦了声,脸上显出犹豫之色,“快到寅时了,来回赶路休息不了多久,还是……” “我没有让你回去。”她忽然道,“内殿有床榻,天帝陛下要是不嫌弃,就入内休息吧。” 他脚下不动,灯影里人显得有些伶仃。奇怪他早就不是水底稚嫩的少年了,可现在看上去,依旧算不上老成。他像广袤天宇下的一道惊虹,沙漠里的一弯翠碧,身后明明是博广的背景,他却可以永远保持纯净无暇,甚至一团怯生生的味道。他大概是天下内心和外表最不相称的人了,分明老谋深算,看上去又是一副温润可欺的样子。也或者只有在她面前,他才刻意伪装吧。 他因她的话,更显得无所适从,“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睡你的床榻?” 她觉得他明知故问,“我第二次被你押上碧云天,你还不是自说自话和我挤在一张床上!” 他顿时赧然,“那是因为你入了魔,我怕你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 可她显然不相信,柳眉一扬,斜眼看人。 往日那个灵动的长情好像又回来了,他不说,心里充斥着伤情和感激,庆幸一切不算迟,但又对那具被舍弃的躯壳恋恋不舍。 不知那个长情长眠地下会不会感到害怕,他看着眼前的长情,总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迟疑着伸出手,“我摸你一下好么?” 她腾地红了脸,“你想摸哪里?” 天帝陛下几乎是顶着压力,把指尖落到她脸颊上。小心翼翼地触摸,感受鲜活的力量在寸寸游移间勃发。长情看见他眉眼间凄楚的丝缕,把自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云月,你怕我么?” 她这么唤他,令他一震。他说不,“我只是不敢相信,你还能回到我身边。” 她轻轻叹了口气,“第一次是因你而死,第二次是因你而生。玄师又活过来了,当年的诅咒不算临终的毒咒,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可是他说不,“你若不在我身边,我就不能放心。所有咒术都需要下咒的人亲自去解,绝不是你活过来就能搪塞的。”他说着,那种委屈的表情又来了,枯着眉道,“你就当我小肚鸡肠吧,反正本君在所有人眼里,从来不是好相与的。我们的婚事,你之前说‘再说’,那我能不能先下诏书公布婚约?至于婚期,我不逼你,一切你说了算。” 天帝陛下在婚事上可说绝对单纯,只要名义上能牵绊住她,即便婚约有名无实也没关系。这么做耽误的是谁?当然是他自己。麒麟族第一代祭司定下过规矩,后世祭司不得成婚,她早就作过孤独终老的准备。他呢,垂治九重,婚姻儿戏不得。宣布了婚约,万一遇上合适的人,就要白白错过了。 “你做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么?” 似乎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对他的侮辱,他面色不豫,“玄师不会以为,本君为这段感情弄得伤痕累累,是在开玩笑吧?” 如果真的是玩笑,那么代价未免太大了。 她低下头嗫嚅:“刚才仙君让我看了三生册,有些东西不能不信……” 天帝有些意外,没想到安澜入琅嬛是为了取三生册。这刻也顾不上天规不天规了,他急于询问,“册子上是怎么说的?” 要论及婚嫁,玄师难免也有些小儿女情态,不愿意正面回答他,推脱道:“没什么。”转过去整理祭台上香烛,不再理会他了。 天帝的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他知道她的脾气,当真没什么,绝对会直截了当告诉他没希望。既然没有断然回绝,那就证明“有什么”。 唇角忍不住要扬起来,云袖下的拳握了又握,都遏制不住他的欣喜若狂。自从师承白帝起,他就把自己锻造成了无欲无求的机器,但在关于她的这件事上,他终究还是有求的,甚至欲望无边。 欢喜但不能冒进,他独自在地心转了两圈。待情绪平稳些了,重新换了持重的模样,陪在她身边打下手。她拈香,他为她压实炉里香灰,她给殿里掌排灯,他捏着蜡烛从相反的方向一一点燃,向她汇拢。 就是这种不张扬的温情,一点一滴流淌进心里,有润物细无声之美。渐渐近了,迎头撞上,她心跳漏了一拍,抬起眼看,他在火光里还是那个美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