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正门的甬路。 养老院门前是一条小马路,虽然狭窄,但人来车往,很是热闹。菜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车辆的鸣笛声不绝于耳,加之炸串、烤地瓜、煮玉米的香气,相对于一道铁门之隔的养老院,这里才更似人间。 魏炯推着轮椅走到锈迹斑驳的铁门前,伸手去拉动门闩,立刻感到触手处一片冰凉。刚刚拉动半截门闩,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喝止:“哎!你干吗?” 魏炯循声望去,门旁的值班室里,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子探出半个身子,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嗯?我带着他……出去转转。” “不行!”中年男子端着一个大茶杯,杯口热气腾腾,“他们不能随便出去。” “就在门口也不行吗?” “不行!”中年男子似乎有些畏寒,缩起肩膀,“出事了谁负责啊?回去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纪乾坤开口了:“算了,就在这里吧。” 中年男子退回值班室。魏炯扶着轮椅的推把,站在纪乾坤身后,默默地看着一门之隔的街道。 老纪几乎动也不动,视线也并不随着人或者物移动,他只是目视前方,偶尔吸吸鼻子。魏炯沿着他的视线向前看,并不觉得那个泡在污水中、塞满各色塑胶袋的垃圾桶有什么特别。只是,一种衰老、消沉,甚至近于腐败的气息从纪乾坤的身上慢慢散发出来。那个坐在阳光里,目光锐利、健谈、抽烟很凶、煲得一手好汤的老纪似乎正在恢复本相,整个人好像都缩小了一圈。 魏炯站着,俯视纪乾坤头上浅灰色的毛线帽子,清晰地感到某种类似水分的东西正在从他身上流失。 那是时间。在纪乾坤的小屋里,它像一块果冻一样清晰透明,却静止不动,把他的记忆凝固在几平方米的空间里。他可优雅,亦可从容,自得其乐,不闻不问。然而,一旦把这块果冻扔进尘世的烟火气中,它会很快融化,并疾速流逝在时光的河流中。被它封存的一切,赤裸裸地掉在地上,沾满灰尘,焦虑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变得粗粝,被裹挟着向前走。 魏炯的心柔软起来。 良久,纪乾坤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差不多了。” 他转过身子,自下而上地看着魏炯。 “推我回去吧。”纪乾坤的眼睛里又恢复了温和、平静的神色,“差不多了。” 魏炯虽然不知道是太阳晒得“差不多了”,还是时间“差不多了”,但还是顺从他的心意,掉转轮椅,推着他慢慢向小楼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们就迎面遇见一大群走出来的志愿者。马尾辫女孩拎着魏炯的背包,看见他,劈头问道:“你跑哪儿去了?” “哦,我让小魏推我出来走走。”纪乾坤代魏炯回答。 女孩冲纪乾坤挤出一个微笑,把背包塞进魏炯的怀里:“撤了撤了,大巴车等半天了。” 魏炯点点头,对纪乾坤说:“老纪,我把你送回去。” “不用。”纪乾坤指指倚在门口抽烟的张海生,“有老张呢。你快回去吧,别让大家等你。” “嗯,也行。”魏炯抬头看看张海生,后者叼着烟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纪乾坤看着魏炯的眼睛,面露微笑,“至少还会再来一次吧?” 志愿者们三三两两地从魏炯身边挤过,他在人群中摇晃着身体,把背包挎在肩膀上。最后,他对老纪同样报以微笑。 “会的。” 第四章 旧案 杜成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盘腿坐在病床上,看着领导和同事们围在床边垂手默立,个个神情肃穆,不由得扑哧一声乐了。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