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宴而来,不免心头便有气:“魏大公子贵人事忙,简直是越来越难约了。只怕这次不是你求我办事,才不会把我放在眼中。” 说罢,不待魏赦落座,便将手中一封信函推给了魏赦,眼睑往下微覆:“喏,你要的白鹭书院的入学拜帖,山长批复了,我特给你送来。若非借着我的人脉,哪有那么容易,严山长霁月清风,十万两雪花银都无法打动,最后会不会坏了人家百年名院的招牌,还要看一看你要送那小孩儿的底子。” 魏赦微笑替口干舌燥的高昶满了一碗茶水,自己拈起茶点就用。 高昶又疑惑地皱了皱眉,“我说,你是为谁家孩子这么奔忙?” 魏赦脸不红心不跳:“我家的。” 高昶勃然变色,愕然无比:“你个清心寡欲的方外之人居然也有儿子了?” 魏赦泛着红的薄唇上沾了一缕桂花糕的残屑末,闻言,失笑道:“想什么。” 他叹了一声:“说起来,我若真有那个心思,我儿子现在应也能打酱油了。”那语调之中,杂了一缕淡淡的却十分招人恨的怅然。 高昶如鲠于喉,默默地把捧碗喝了茶,又觉太过清淡无法排遣,于是重搬起酒坛筛了一碗酒,烈酒入喉,辛辣刺口,方感到爽快。魏赦这人绝对是高昶认识之人当中,命运最为曲折离奇的那一个,如果不是他那个类同人渣的父亲,魏赦一个人也是能活得天高任鸟飞的。现在落得个众鸟高飞尽、幽人独往来的凄凉之景,如不是还有自己,他一人,想必很是艰难。 高昶人生风光肆意,只每每想到魏赦,便实在不平。 但,兄弟归兄弟,义气归义气,太招人恨了高昶便忍不得要刺他几句,高昶皮笑肉不笑道:“是么,去年我的长子刚出生了。用不了两年,你未尽之心愿,我便能实现,既是兄弟,你开一个口,我让他认你做义父你看如何。” “义父?”魏赦嗤笑高昶为了占便宜痴心妄想。 他把几上帖子妥帖地收拢放入衣襟内揣着,为自己倒酒,高昶睁大眼睛看着他筛了满满一碗,不由问道:“你不装了?” 魏赦道:“你不是知道了么。” “你那‘热症’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说是假,但高昶免不了担忧。 魏赦挑了薄唇,“不过是药酒加食膳,以内力催动真气流窜四肢百骸,制造的体表发热,内里虚火旺盛罢了。算不得什么稀奇。” 高昶却很是稀奇:“说来轻巧,你那三脚猫的花架式还是我为了免你长大以后像个大姑娘似的谁也打不过由人欺负而教你的,你竟会这个?了不得!看来是淮阳几年有了奇遇?” 魏赦闭口不谈,眸色深暗。 刺归刺,刺得深了作为挚交又不大忍,高昶于是闭口塞言,把这茬儿略了过去,转而笑道:“还未说,你如此放在心底的到底是哪家的小孩儿?” 魏赦饮了口酒,唇畔挂着一缕葡萄美酒猩红的残液,眼角若风动平湖生出一丝潋滟。 “都说了自家的。” 高昶不信,“你方才又说不是你的。” 魏赦道:“别人的,寄住魏家而已。”说罢,他又凹了眉心,伸指去勾住了酒壶,“不过与我一见如故,很是亲近。我不知为何,见了他一眼便极是喜欢。” 高昶晓得魏赦是个喜欢便要下手,手法又稳又狠的主儿,不禁抽了抽眼角,“你喜欢,便不怕人家亲爹生气?” 魏赦呷着口酒摇头,待酒液滑入喉中,勾了下薄唇道:“他无亲爹。” “寡妇孤儿?” “正是。” 高昶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又实在忍不住抽搐着嘴角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爱屋及乌。” “又想什么呢。”魏赦想给高昶小公子开个瓢,看看他满脑子装着什么男盗女娼。 只是,那妇人于他好像确实有几分特别。魏赦抬臂扶住了身侧紫木栏杆,侧眸望向不断飘飞的青幔以外,楼宇千万之外那群负势竞上的山峦,心中慢慢起了念头:无缘无故,我竟很想待那妇人好,她未用早膳我竟便想她多吃几口,也是疯了。虽她确实有几分姿色吧。 见他又不答话,高昶只好也作罢,“那么这次你回来,是要在魏家长住,夺回你嫡子的位置,一锅涮了你渣爹和后娘,顺道再把武乡侯一并承了?” 魏赦回眸,放沉了语气:“不是。” “那是为什么?”高昶急于追问,欲刨根求底。 但魏赦的眼风却落到了左右,轩眉微抑,出于多年好友的默契高昶立即会意,便也噤声不谈了,只道:“下次挑个好点的地儿再说。” 魏赦起身,右臂抬起,拍了拍压入胸口衣襟之间的那封回帖,回以春风一笑:“入学一事谢了。” 当日傍晚,魏赦踩着一庭斜阳夕晖入书房,听眉双禀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