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陆侯年前便将人派谴到月湾县,月湾县县衙每年过年都会额外有年货与一笔过年银,这都是县衙自己出的,寻常多是一月薪俸。 县衙人少,这笔钱其实算起来也就二三百银子。如今一下子派下五百人,这钱要不要发啊。发吧,裴如玉觉着有些亏,不发吧,明显两样对待,让新来将士离心。 裴如玉想到这笔额外支出就心疼,忍不住念叨一回陆侯。白木香说,“陆侯说不定就是为了让麾下将士得些实惠,其实也没多少银子,今年光我这里的商税也不只多纳一千两。你也不是心疼钱的人,难道就不能是陆侯好意,给你个机会收买人心。你对陆侯像是有偏见啊。” “你倒一直觉着陆侯挺好?” “本来也没什么不好,头一回见面占咱们屋子,那也不是陆侯的本意,他还给咱们块儿玉佩赔礼哪。人家那么大的官,就是装不知道能怎么着?在北疆,陆侯那样大的权势,也没为难过咱们。你要人,人家立刻给你拨下来了,给我的那些兵器样式都是崭新的。你再对比一个何安抚使,陆侯还不好?” “你去看一下那些老弱残兵就知道他好不好了。” 白木香笑,“头一回知府衙门拨给咱们的兵器也是缺胳膊断腿的,只要人能用就算了。咱们这么个小县城,平时也没战事,想也不会给你精兵良将。” “这是打发了五百老兵来养老了。” “养老就养老呗,五百人往哪儿一搁都是不少人马,我就不信你能让他们闲着。”白木香眼角瞥向丈夫,含笑道,“陆侯行事周全练达,你也七想八想。他给咱,就是咱的!” —— 白木香过年忙的脚不沾地,腊月二十五那天,她把腊月的工钱连带着过年的大红包亲自一个一个的发到工人们的手里,每个人收到的银子红包里都有一张条子,上面写着这月工钱多少,冬季的奖励是多少,另外过年的红包是多少,里面还有每人一张的年票。凭年票可以领到相应的布料或是靴子,颜色大小都随自己挑,但有使用时间,逾期不用就作废。 裴如玉以往给衙役们发过年钱,都是让衙门去办,如今裴如玉瞧着白木香的作法,倒是觉着颇有可取之处。你真正把银子递给人家,与让每个人去冷冰冰的衙门领银子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陆侯新派下来的章校尉,这是裴如玉半个熟人,上次来月湾县因吐痰被罚过钱的。裴如玉决定效仿媳妇,也这样给手下人发年礼。 章校尉带来的人是新来的,眼下县里没这么多房屋给他们住,便划出空地暂且搭的帐子,裴如玉弄了一二百头羊,两车鸡鱼,过去看望这些老兵。裴如玉也知道他们不容易,都是正年轻被募兵到北疆,年至四十五岁方可回乡。莫说彼此已是半老头子,他们这些人,离乡时都年轻,多是没有家小的,光棍一人回乡,无儿无女,介时日子如何过活也是一桩难事,故,有些人离家久了,侥幸在军中未死,倒更愿意就这样一辈子留在军营。 裴如玉说话很亲热,“大家既来了咱们月湾县,就是咱们月湾县的人了。今天过来,我是想着过年了,先把年货给大家送来!这些猪牛羊鸡,给大家伙过年的时候吃,咱们过个丰实的热乎年!还有,咱们月湾县的规矩,过年多发一个月的月钱,是给大家伙的过年钱!” 先时说到猪牛羊鸡的时候,大家还没觉什么,这个军中也有,现在拨过来的老兵里就有人负责在军中养猪养羊来着。在北疆,肉食不稀奇。但听到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大家便忍不住交头接耳的说起话来,这可真是大实惠! 章校尉连忙一拱手,“我代将士们谢过大人了!” 裴如玉哈哈一笑,豪迈的一摆手,“不算啥!除了这过年钱!大家伙儿每人两身新棉衣,两件羊皮袄,两套新被褥,两双新皮靴,两顶新皮帽!” 将士们忍不住欢呼起来,裴如玉笑着抬手压了压,大家伙儿的欢呼起才渐渐止歇,裴如玉笑道,“先把好的说在前头,省得你们接下来骂本官琐碎!咱们月湾县的规矩,你们章大人是知道的!去岁章大人来月湾,在街上吐了口痰,就被罚了一个铜板!第一,不许随地撒尿吐痰扔乱七八糟的东西!第二,现在虽住帐篷,每人也都给我收拾干净了!不独是我臭讲究,干干净净的对大家伙儿身体也好!后天我过来,要是哪个帐子里乱七八糟,没个样子,我就得烧他三把火给你们瞅瞅啦!” 三言两语把话说完,裴如玉大手一挥,司书司墨抬上桌案,裴如玉亲自给每个兵士发过年钱,他完全是学的白木香大一套,红封里放一张月湾兵票,告诉大家,凭此票去领衣裳被褥鞋袜帽子!大家伙每人领到红封,都笑的大大的对县尊大人真诚的说一声,“谢谢大人。” 裴如玉把五百个红封发完,让大家伙各去当差,到章校尉的帐子说话。裴如玉双手虚放在炭盆上烤着火,章校尉端过碗热腾腾的奶茶,“大人喝一口,去去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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