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则一阵无言,随着宁倦一起坐下来,宁倦又往他身上批了件挡风的大氅。 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无声无息,满树繁盛。 陆清则还以为宁倦想趁机说什么,却始终没听到他开口,宁倦不说话,他就也不吭声。 良久,宁倦似是疼得受不住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陆清则这才知道他是疼得不行才不说话的,顿时又好笑又好气:“疼还出来吹风,回屋去吧。” 宁倦很坚持:“不要。” 陆清则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腿:“那枕在我腿上睡会儿?” 方才还坚持“不要”的宁倦眼睛一亮,立刻躺了下来。 病痛好似让威严冷漠的帝王有了几分从前的少年气。 陆清则摸了摸他的额头,冷冰冰的,都是薄汗,也不知道忍多久了。 “睡吧。”陆清则道,“我不会走。” 宁倦仰着脸,看着那张被他在心头描摹过无数遍的脸庞,喉间无端有些发哽,眼眶也有些湿红,赶紧闭上眼睛,不想被陆清则发现。 “怀雪,”他小声道,“谢谢你。” 陆清则没吱声,用大氅把他也盖住,感受着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均匀。 就这么坐到天色渐亮时,陆清则脑袋靠着柱子,也不知不觉又眯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回寄雪轩的寝房了。 陆清则怔了会儿,想起自己有事情忘记问宁倦了。 昨晚那堆散乱在宁倦床上的衣裳……他瞧着有些眼熟。 可惜宁倦已经去武英殿见阁臣去了。 陆清则决定之后再和宁倦算账,洗漱了一番出来,安平已经候在外头了,见到陆清则,笑着道:“陆大人醒了,昨儿您说今日再考考小殿下,要不要现在奴婢去将小殿下接过来?” 因着宁倦的事,陆清则差点忘了这茬,点头道:“去将小殿下接来吧。” 安平“哎”了声,便转身离开,去接宁斯越了。 陆清则坐在暖阁里等了没多久,宁斯越就被接过来了,裹得圆溜溜的小团子,像模像样地弯身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君。” 陆清则笑了笑:“往后你父皇不在的时候,就叫我陆大人吧。” 叫老师要是给宁倦发现了,指不定又要发什么疯。 他已经开始能摸索到宁倦的吃醋原因了。 宁斯越吃惊地睁大了眼:“可是父皇说……” “你父皇也说了,我说的话与他同等分量。”陆清则道,“来坐,以后也不必行礼。” 宁斯越有点懵懵的,但还是乖乖点点头,坐到了陆清则身边。 陆清则对教书的兴致比当权臣要大,左右还在养着脚,不好出门,那教个小孩儿也不错,便考了考他《千字文》和《论语》。 宁斯越偶尔会有点卡顿,思索一下才说得上来,但整体而言,算得上口齿伶俐,说话也清晰。 脸上带着点婴儿肥,说话奶声奶气的,可爱得紧。 陆清则不由得想,也不知道宁倦五岁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可爱? ……但宁倦五岁的时候,过得却并不好。 那时候他还在冷宫里,母亲刚刚病逝,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庇护,不得不东躲西藏,免得被皇后派来的人半夜捂死、推进枯井里摔死、丢进池子里淹死,为了一点吃的,小小年纪就和狗打成一团。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养成这么副偏执的性子。 陆清则垂下眼睫,有一丝难受,脑中不由得掠过个念头。 如果他能早一点和宁倦遇到就好了。 想完,陆清则定了定心神,又问了问宁斯越其他的情况,得知他在学写字,便带着他去了小书房里,教他念书写字。 陆清则的态度很温和,语气总是不疾不徐的,声音清润又好听,让人想要信任,宁斯越很快就对陆清则建立起了亲近的信任感,到晚上准备走的时候,恋恋不舍的。 陆清则其实算不上很喜欢小孩子,因为小孩子大多闹腾,但对听话懂事又乖巧的孩子,总是忍不住怜惜的,尤其这孩子还总让他想起宁倦小时候。 爱屋及乌,陆清则稍一思考,决定道:“让小殿下也住在寄雪轩吧。” 话音才落,旁边就插来声:“不行。” 听到这个声音,陆清则不仅觉得后颈痛,大腿上仿佛还留有鲜明的摩擦感。 已经恢复了精力的皇帝陛下看起来没有半点昨晚的苍白可怜,脸色冷淡地扫了眼宁斯越:“怀雪,不要宠坏他。” 陆清则:“……” 这就叫宠坏了? 难怪你被宠得无法无天的。 宁斯越刚升起的一点小兴奋,给宁倦无情的一句话打散,可怜兮兮地缩回去,不敢反驳威严的父皇,乖乖地问候了宁倦,才跟着安平离开了。 陆清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