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素来是用来关押死囚的,较寻常牢间要干净些,铺了一点干草,有一床薄薄的棉絮,重重锁链锁死窗门,透过缝隙,只能看见苏缨犹在昏迷,裹着那床棉絮缩成小小一团,满口说着胡话。 沈丁令人打开牢门,颜知昌便进去替苏缨把脉。 沈丁挥手让衙役避退,牢中只剩下三个人。 不一会儿,医官回道:“这是气血淤积,有热发不出来,若一直憋在五脏六腑,恐怕不好。” 沈丁皱眉:“不过小小的杀威棒,何至于此。” 颜知昌犹豫道:“这姑娘年纪小,身子娇弱……”他看着苏缨迷迷糊糊的叫着阿爹、阿娘之类的话,不由得心生怜悯,心想这么个小姑娘,会是犯了多大的滔天大罪,要收这样的重刑?对沈丁的答话也有些怨怼在内:“沈大人,刑讯这一关,受不住就送命的大有人在,您也是知道的。如果要留活口,就不要太随心意了。” 沈丁道:“我的行事,容得你来置喙?” 颜知昌任职于抚顺司。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莫不是替这些“獠牙子”给犯人吊着一条命,不让他们在还有价值时死去。见惯了太多惨不忍睹的画面,身上没一块好皮的也过过眼,只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年少,又这么皮娇肉嫩的女娃娃。一壁只是叹息,给苏缨含了一粒丸药,茶水送服,又让她含了一片参片,在她手臂间施了几针。 如此良久,苏缨还是没有醒过来,颜知昌对着沈丁摇摇头:“你若还想留活口,明日再提审。” 沈丁道:“也罢,明日照常启程,将她转提西京,投入抚顺司大狱。” 颜知昌缉捕之时也在场,听他这一句话不由得纳闷:“这女娃娃不是说杀孙大人的另有人在?“ 沈丁冷冷道:“贼的话你也信?她有梦里抱月剑,就是青阳子的传人。现在青阳子已作古多年,孙止水死于青阳子的独门招式绝云负青手,有何问题?” 颜知昌道:“可……她确实是一点功夫也没有。我探了脉息,气海里也是空空如也,绝没有错的。” 沈丁冷笑:“焉知这不是贼人脱罪的手段,青阳子手段诡谲,掩藏气海是举手之劳。司丞急召我回京,必是司里有大事。我哪有闲情逸致与她空耗,带回京结案是正经。” 可——结案就是死罪啊! 颜知昌悚然一惊,冷汗直流。 沈丁如此草率,轻描淡写的凭一把剑就定了苏缨的罪,叫他惧怖不已,想要为苏缨分辨一句,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颜之昌低低的,念叨了数声罪过。 二人离开之后,黑暗又安静的牢笼里,苏缨缓缓睁开了眼睛。 …… 夜色越来越浓,万家灯火,起烟造饭的时节,客栈的大堂十分热闹,人群熙熙攘攘,跑堂的熟练穿梭于各个桌椅之间,将热气腾腾的菜各个端上去,嘴里滑得流油,说着让人放声大笑的彩头。 有个说书的先生,借着掌柜家的生意,在客栈一楼的一隅摆了一张桌子,惊堂木拍的山响,唾沫星子横飞,说《谢小娥传》。 说书先生从掌柜那里到消息,这里住了许多从北方来的白玉京的武家,为了迎合他们的胃口,他就说了一个江湖侠女为家人复仇的故事,他文采飞扬,表情生动,又会一些唱念做打,将一出出刀光剑影,演绎得十分传神。 正是众人拍手称快喝彩之时,阿曼的哭声越来越大,却依然只在一角,只让燕无恤听个明白,就淹没在兵荒马乱一样的喧嚣之中。 燕无恤默不作声的吃饭。 阿曼擦着眼泪,呜呜咽咽,哭得凄惨万分:“是了……就是这出戏,我家小姐就是被这些戏文所害,甚么《谢小娥》、《霍小玉》、《匣中记》、《孙止水传》……” 直有一瞬,燕无恤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孙什么传?” 阿曼见他忽然抬起头来,目光亮的骇人,一下子哭声噎在喉里,抽抽噎噎的:“孙……止水。” 燕无恤微微抽气:“这是哪个说书编排的?” 阿曼怔怔道:“我……我不知道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