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予尧被汗水湿透的衣上。 眼下春景正盛,阳光灼人。墨予尧站在院中扎着马步,汗水顺他的额头流下,一滴一滴,刺在眼皮上,让他视线有些模糊。然而即便如此,那两道视线依然如刀尖一样的锋利,直欲将苏缨身上剜出一个大洞来。 爷爷非但没有因为这个侠士的奢靡作为将她扫地出门,反而将她待为上宾,成天山珍海味流水似的换,七八个婢女围着她转,来了个帝姬也不过如此了。 一天前,苏缨终于松口,答应墨信芳可以选一个墨氏子弟传授功夫,当时对话是这样的—— “女侠现在可有高足了?” “现下还没有。” “我家中有几个子侄,都是资质奇佳之辈,女侠看看,看的中谁,挑中尽可收徒。” “……” “老夫深知,女侠师门一脉单传,传徒宜早。我几个孙儿都根骨甚好,特别是孙儿墨予尧,前些年还有白玉京的武家要收他入门,我都不舍得。” 墨予尧清晰的记得,听到这里,苏缨看了他一眼。那眼珠子黑如墨丸,透亮见底,然而墨予尧本人分明从中读到了一丝幽微的狡黠之意。好像记忆里也有这样一双眼睛,状似纯善,实则恶劣透顶,令他频频遭殃,墨予尧反射性感到脊背微凉。 果然,只听她很干脆就答应了:“那就墨予尧吧。” 爷爷大手一挥,允了。 墨予尧不是没有抵死反抗过,要他拜这个看着还小他一两岁的女娃娃为师,比打死他还叫他难过些。然而墨信芳实在太过强势,非促成此事不可。在爷爷的各种威胁之下,墨予尧只得服软,硬着头皮扭扭捏捏的奉了茶,对着苏缨叫了一声“师父”,就闹了个大红脸。 苏缨骤然收到年纪这般大的徒儿,不仅不觉得折煞了,反倒是兴致盎然 ,第二天就拉着她来扎马步,美其名曰打基础。 “这样的基础我小时候就打过了。”墨予尧小声反抗过,对着这个个头比自己矮小的少女,“师父”二字是万万叫不出口。 那时,苏缨坐在铺锦设缎的椅子上,靠着引枕,端得一派雍容,款款而谈:“我掐指而算,你幼年身量不高,长到七岁了身量还不过这里……”那只细白柔嫩的手比在茶几上方,随着她的动作,袖中藏的金银盘丝筒香迎面拂来氤氲馥郁的香气:“你体弱多病,连女娃娃都打不过,可中了?“ 在这缥缥缈缈,似有似无的香气中,墨予尧神情震惊万分,他自从九岁抽条以来,蹭蹭上窜,现在不过十七岁已近八尺,谁看见他都要赞一句“小郎君翩然体长,丰神俊朗”,决计看不出来他曾经幼时身弱矮小,这江湖侠士竟一眼识破,不由得让人对她生出三两分心服来。 说不定真的有什么泼天的本事深藏不露。 然而很快,墨予尧一点美好的憧憬就被无情粉碎了。 起先,苏缨没有给他演示一招半式,只令他扎马步,便兀自靠在躺椅上休息。 墨予尧以为她在暗中观察自己的动静。他一本正经,挺直脊梁,稳当下盘,做的一丝不苟。 直到…… 直到廊下传来悠长,均匀的呼吸声。 一婢女对着他以手按唇,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此时,墨予尧尚还能维持心中尊师重道的基本准则,为苏缨开脱:大抵这些奇人异士,都有些怪癖,喜欢考验徒弟。因此他并未掉以轻心,而是专注以对,任由汗水从额头上渗出,逐渐滑落。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一个半时辰。 日光越来越烈,纵然是春日,这般在院子里晒着也叫人禁受不住。 两个时辰以后,墨予尧终于忍不住,满身大汗的,黑着脸站起来,走到苏缨的躺椅边。廊下很清凉,冰鉴里备着香薷饮,其上各色果子堆成的奶酥山呲呲冒着冷气,有侍儿缓缓打着扇子送来阵阵香风,苏缨睡得很香。 院落中桃李缤纷,东风一卷,四处吹散。苏缨睡得脸颊泛红,不知做着什么美梦,又长又浓密的睫毛投下淡淡的一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