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不精。却不知,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陆家家规铁训,族中子弟虽不敢行止太过放荡无拘束,可还是免不了某些公子哥儿的习性。陆六郎自己便是其中之一。此时想起来,颇为惭愧。 陆非离至始至终没说话。 身为陆家男儿,断不可庸碌一生。老四是受生母所累,这辈子注定是没什么出息了。老六不同,好歹也是从小一起听学练武的,几个弟弟的脾性陆非离还是了解的。老六就是懒散,得过且过。说白了,就是没上进心。现下来了军营,历练了一番,总算有些长进。就是得受点刺激,才会懂什么叫做家国大义。躺在富贵乡里享受的,那叫草包。敢于在沙场上扬枪杀敌,保卫家国的,才是英雄本色。 陆家世代就是这么过来的。兄弟有难,性命堪虞,若还无动于衷,那就不配做陆家人。 …… 陆非离带的人并不多,但都是精锐。穿越岭山之后,已是翌日卯时。 此刻,陆七郎和蒋氏已反出地方大营,正在突围。他们烧了对方粮草,遭到了史无前例的围攻。随行人马一个个倒下,他们夫妻二人也是浑身浴血。 周遭全是敌人,而说好的援军并未准时抵达。 这本也在意料之中。 夫妻二人背对背,满脑子只有一个字,‘杀’。 蒋氏擅用暗器。烧粮草的时候,便是用暗器杀的守卫。被发现以后,陆七郎在前方开路,一剑一个,蒋氏则以暗器打落那些弓箭手。 随行三百人,杀敌却近一千人。 周围黑压压的全是敌军,而身后,更多的敌军也即将追上来。 蒋氏的暗器早就用完了,随手躲过对方的长枪,一枪一个,毫不手软。两人身上的铠甲都有损伤,脸上身上都是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陆七郎杀敌之时不忘护着蒋氏,所以他伤得更重。 半夜拼杀,两人已是精疲力尽,但他们不能倒下。 倒下,就会被对方的铁骑踏为碎屑。 二人勉强打起精神,近乎机械的杀人。 陆七郎挥剑挡去一排长枪,喘着气对蒋氏道:“心竹,再坚持一会儿,三哥一定回来的。” “嗯。” 蒋氏抡枪惯入对方咽喉,看见不远处,地方将领带着大批人马滚滚而来,她长笑一声,道:“哪怕咱们今日战死,也要多杀几个狗贼陪葬。好叫那群宵小看清楚,咱们陆家,无论男女,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纵然身死,亦不堕风骨。” 她说完,长枪又是往前一刺,接连贯穿两人心脏。 陆七郎眼眶火热,举剑砍杀一个趁她不备想要偷袭的小兵,道:“好。” 夫妻二人早已杀红了眼,围攻他们的罗曳士兵不由得有些畏怯,一时之间竟不敢上前。夫妻俩也能得以喘息些许。 陆七郎微侧首,轻轻道:“心竹,你嫁给我没过几天好日子,是我对不起你。来世,若你愿意,咱们还做夫妻。” 蒋氏则朗笑一声,鲜血从发尖落下,她觉得不舒服,抬手擦掉,道:“什么才叫好日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若无战场厮杀拼来的荣华,又哪来安享之人?我习武,可不是用来整治内宅的。你没有因我是女子而看不起我,让我与你共赴沙场,便是最好。这两日,乃我一生痛快之最。” 那手提大刀,纵马而来的地方首将,已至眼前。 哗啦一声,围困两人的士兵自动让出路来。 陆七郎下意识的挡在蒋氏身前,目光凌冽而无畏。 蒋氏突然叹息一声,“看来咱们今日注定要葬身于此了。” 陆七郎握紧了她的手。 蒋氏抬头看他的侧颜,目光里多了几分柔情,“七郎,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特别丑?” 密密麻麻的敌军将他们包围,带刀敌将高踞马上,目光轻蔑而凶狠,犹如看两个死人。 陆七郎紧绷的身体忽然一松,也不管身前身后的千军万马,回头认真看着蒋氏,道:“不,你很美,和新婚之夜一样美。” 蒋氏从来都是坚强的女子,此时却忍不住眼含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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