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浇在脸上,也洗去脑子里那些盘旋未散的贪婪欲望。 清醒后,庄姨娘和安国公夫人说的那些话,便越发清晰。 她只是一个父母双亡族亲不容的孤女,凭什么去和人家争?又要拿什么去争?她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她想起季菀那张比自己更美的容颜,再见水中那张柔弱楚楚的脸,便越发自惭形秽。 忍不住自嘲一笑。 富贵迷人眼,荣华迷人心。 唐家本也不是什么显贵,即便父母还在世,她也顶多能配个门当户对的官宦子弟罢了。那范二郎,虽是庶子,却好歹也是世家出身,又年少有为。仔细算起来,她根本配不上。 若是父母时候族亲收留,依着那些人寡薄的性子,不将她送出去为妾就不错了,又岂会给她说门好亲事? 他们不肯收留她,却贪了父母留下的家产。是表哥陆非离,帮她要了回来。 安国公府,对她已仁至义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给人做妾,永远抬不起头来。” 这句话突然在脑海里响起。 唐静闲想起,来陆家这么久,除了庄姨娘,她从未见过陆家老爷们的妾室。就连那位据说很得四老爷宠爱的梅姨娘,都从未出现在人前。 是了,庄姨娘说过,陆家重规矩,妾室是没资格见客的。哪怕再是受宠,哪怕诞育子嗣再成才,也改变不了身为妾室的事实。 只有正妻,才能代表家族颜面,才能出门迎客,才能和那些贵妇人们谈天说地,互相攀比。 妾室永远都是见不得光的。 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为何要委身给人做妾?做一个只能用粉色小轿从侧门抬入府中,不,她已经没了娘家,连轿子都不会有,也没什么亲朋好友,连酒席也不会有。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大红嫁衣,没有锣鼓喧嚣,没有流水喜宴,没有宾客道喜。一杯妾室茶,就定了终身。 余生里在主母手底下讨生活。不能穿正红色,只能穿粉红,浅红,水红。不能戴奢华的首饰,不能穿绫罗绸缎,每日膳食也有固定的分例,不能吃鱼翅燕窝。身边伺候的下人,也会减半。还得天天伺候主母,请安问礼。生了孩子不能自己养,不能称自己为母,只能叫姨娘… 脑海里无尽的联想,让唐静闲浑身发冷,连热水也似淡去了温度。 这一切,她之前为何没有想到? 是因为表哥那张美绝人寰的脸让她芳心大乱心醉沉迷,只盼能博君一顾。是陆家泼天富贵,让她心生向往,只想永远停驻。 可这样的花团锦簇,是属于别人的。 她若执意踏入,便是安国公夫人口中的荆棘坎坷。 不,她不要做妾,不要有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唐静闲彻底清醒了。 目光由最初的茫然不甘忧郁楚楚,渐渐变为坚定。 安国公夫人说得对,虽然她没了父母,但从国公府出嫁,以后陆家便是她的娘家,范家不会薄待她。范二郎年轻有为,她嫁过去也是官夫人。将来范二郎升官,她也跟着荣耀。虽比不得安国公府这般的荣华富贵,却是她最好的选择。 ** 季菀再次见到唐静闲的时候,发现她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对自己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敌意,也没了。心中十分惊奇,忍不住和陆非离说起。 陆非离则笑道:“她在庄姨那养病的时候,大约是听多了佛音,心也静了。后来母亲单独与她谈了一次,但凡她还有几分理智,就该知道,怎样做才是对她最有利的。” 季菀恍然大悟。 她这婆母,虽然平时没有妻妾之争,但作为世家主母,自然也是生得一双火眼金睛,哪里看不穿唐静闲那些个小心思?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