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王太守神情紧绷,心跳犹如擂鼓。 他十分清楚,话既然出口,再没有退路。 如果秦璟所言是真,那么,战火可解,更能少伤任命;如若不然,不只唐公洛和起兵的将要死,他自己和雁门郡上下都将被押上法场,人头落地。 表面忠于朝廷,背地里给叛军通风报信,当与造反者同罪。 如果来者是旁人,王太守绝不敢直言,更不敢做出这场豪赌。但是,面前的人是秦璟,是先下邺城后破长安,带兵扫平漠南,令胡人闻风丧胆的秦璟! 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不,或许有。 可他不能选。 做一场豪赌或许还有生路,怀抱侥幸,不只他自己,连雁门郡都将被扫平。 表面上,雁门郡没有牵扯进叛乱。实际却是,凡并州内的降将和官员,或多或少都与叛军有一定联系。 王太守不怀疑秦璟的消息来源。见到朔方来人,更没有下令严查,借机拔除城内的钉子。同治所官员一番商议,他最终决定,同秦璟开诚布公,道出一切。 事情的结果没有让王太守失望。 来人所言句句是真,秦璟是真打算网开一面,放造反的降将一条生路。 “殿下不担心长安追究?”王太守问道。 “无妨。”秦璟的声音没有起伏,一如之前平静。听入耳中,却让人脊背生寒,刹那之间,仿佛置身冰天雪地。 “长安如要追究,我自有应对。” 听到这句话,王太守表情微愣,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抬眼看向秦璟,颇有些拿不准。 “殿下可有意自……” 意识到失言,王太守连忙停住,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视线定在秦璟身上,表情固然几分紧张,精神却变得亢奋,生出几分激动和跃跃欲试。 如果殿下登基建制,奸佞之辈再不敢如今日嚣张,唐氏的惨剧亦不会重演。 如果…… 将王太守的变化看在眼里,秦璟没有开口解释,仅是将话题转回“正途”,继续商讨同造反诸军联络之事。 “仆不才,愿担此任。” 王太守主动请缨,甘冒风险,主动出面为双方牵线搭桥。 秦璟欣然应允。 “劳烦太守。” “不敢。”王太守肃然神情,忽然起身拱手,对秦璟道,“殿下仁德,将活千万性命。仆代三州百姓谢殿下。” 话落,王太守弯腰下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没有半分虚假。 “太守快请起。” 秦璟抢上前,托住王太守双臂,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休看王太守长袍葛巾,一身气力着实惊人,武艺更是非凡。换成寻常人,别说硬扶起他,说不得会被带得向前栽倒。 可当面的不是旁人,而是秦璟,是策马扬鞭、一枪挑飞鲜卑和氐族第一勇士的凶神。 王太守再拜不下去,只能顺势站起,惊叹道:“殿下果真英雄!” “太守过誉。” 事情既定,王太守下令设宴,令健仆备下蒸饼肉汤,速速送去城外大营,犒赏营中将士。 “不瞒殿下,泰始二年至今,并州连发天灾,谷麦连年歉收乃至绝收,幸亏南地商队往来市货,郡中才有这些粮食。” “南地商队?”秦璟问道,“可是幽州来的?” “正是。”王太守颔首,想起前岁和去岁之事,仍感到不可思议,“前岁并州生蝗,疫病横行。朝廷赈济的灾粮杯水车薪。” “有南地商队冒险前来,言可市粮,金银绢帛皆可。并且,”王太守声音稍顿,喉结上下滚动,显然有些紧张,“商队领队还言,可以蝗虫换粮。” 蝗虫换粮? 秦璟端起羽觞,想到数年前在晋军中所见,非但不感到奇怪,反而翘起嘴角,觉得理所当然。 笑过之后,心头又不免发沉。 蝗灾之年,他曾与长安书信,言明蝗虫可食亦可入药,请秦策下令军民联手灭蝗。 秦策采纳他的建议,下旨灭蝗,关于蝗虫可食之事却未言明。 当年随秦璟同往晋军之人,在昌黎之战中尽数陨落。即便活着,也不可能派往各郡。当地官员和百姓信不信两论,被长安知晓,恐怕又会是一场不小的官司。 父皇猜忌他不是一日两日,再多一层无甚关碍。然而,若是由此阻碍救灾,实非他所乐见。 想到并州的灾民,秦璟无声叹息。 “殿下?” “无事。”秦璟摇摇头,问道,“南地商队愿以蝗虫市粮,可曾言明用途?” “这……”王太守犹豫片刻,方才给出答案,“其言蝗虫可入药,亦可食用。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