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低声道。 “先帝?”胡淑仪面露诧异。 “官家登基以来,下诏皆用传国玉玺,天子金印未用一次。”王太后似在说给胡淑仪,又似在自言自语,“之前我不能确定,借清理太极殿,命人仔细搜寻,已有十成肯定,天子金印不在宫中。” “阿姊是说,官家丢了金印?”胡淑仪双目圆整,满脸震惊,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天子金印丢失,可是天大的事! “未必是丢。”王太后道,“先帝病重之时,新安突然离开建康,徐淑妃自请殉葬,再加上先帝的遗诏,一件件联系起来,阿妹还没有头绪?” 胡淑仪没有出声,事实上,她已经吓得没法出声。 “所以,我才说先帝早有决断,而你我今日所行,不过是为家族寻一条生路。”亦或是一条从龙通天之路。 良久,胡淑仪终于压下震惊,找回失去的声音。 “妾唯阿姊之命是从!” 与此同时,谢府之中,谢安同谢玄也有一番长谈。 两人谈话时,一封书信摆在榻上,内容并不长,末尾落有桓容私印,却让叔侄俩久久不能平静。 “叔父,桓敬道此举何意?” “结盟。”谢安言简意赅,道,“顺势瓦解会稽侨姓。” 谢玄眉心拧出川字,再看桓容书信,神情愈发严峻。 “既如此,侄可代叔父写信回绝。” “为何要回绝?”谢安挑眉,神情淡然,和谢玄形成鲜明对比。 “叔父?”谢玄面露不解,思量片刻,脑中灵光闪过,顿时了悟,“叔父之意,此对族中有利?” “然也不然。”谢安摇摇头,对谢玄道,“桓氏欲让扬州牧,我若接下,势必压过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有扬州在手,纵然是郗方回,对我也要顾忌三分。” 谢玄颔首。 “然而,我与桓氏之盟亦将现于世人。届时,陈郡谢氏将踏上一条荆棘之路,选对则通天路,更能荣耀百年。若是错了,我将粉碎碎骨,谢氏一族都将元气大伤。” “叔父,”谢玄迟疑片刻,开口道,“桓敬道有北上恢复中原之心。” “我知。”谢安垂下双目,看着已将冰冷的茶汤,道,“汉室存,则士族高门存。一旦华夏尽入胡贼之手,所谓世家传承、祖宗荣耀,不过是一场虚话。” 看看留在北地的高门,如今都是什么境况? 华夏不存,家何存焉! “桓敬道不是桓元子。”谢安端起漆盏,不顾茶汤已冷,仰头一饮而尽,“他有恢复中原、结束乱世之心,我意助他一臂之力!” 至于之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究其根本,打天下和坐稳天下,完全是两回事。 谢玄沉默片刻,开口道:“叔父,侄请率家将随军北伐。” “决定了?” “是!” “好。”谢安点点头,道,“既如此,你尽早准备动身,朝堂之事无需挂心,一切自有我来安排。” “诺!” “明日朝会之后,无妨给王子敬送去拜帖。” 谢安突然提起王献之,谢玄一时有些茫然。 “你能想到之事,以王子敬之才,未必不会想到。”谢安笑道,“说不得,你二人还能结伴北上,路上倒也不会寂寞。” 顿了顿,谢安仔细打量谢玄,看得对方不自在,才叹息道:“你有玉树之名,终不及王子敬之貌,实有几分遗憾。” 谢玄:“……” 容弟口中的“抽风”“不着调”,或许就是叔父这样? 第二百零六章 长安之行一 朝会之后,王献之未在台城久留,急匆匆登上马车,打道回府。 三月之前,郗道茂身怀有孕。这是长女夭折之后,相隔数年,夫妻俩再闻喜讯。 王献之欣喜若狂,族中长辈也是松了口气。 王献之身为琅琊王氏嫡支,同王彪之并立朝堂,今后有可能成为王氏族长,若是一直没有嫡子,对全族人来说都是个心病。 东晋时期,士庶有别,嫡庶分明。 如桓大司马压制嫡子,扶持庶子,实在是少之又少。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桓容身怀晋室血脉,如若不然,南郡公世子未必不会改封。 琅琊王氏诗书传家,凡事从古礼、遵祖训。虽不至将庶子做奴仆对待,在继承人方面,始终不会乱了规矩。 假如王献之没有嫡子,他的继承人不会首选庶子,而是亲兄弟的嫡子。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士族规矩如,千百年传承下来,绝不会轻易打破。 王献之归心似箭,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回府内。偏偏有人“不识相”,半道将他截住。 看着身着朝服,头戴进贤冠的谢玄,王献之实在没法摆出好脸色。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