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后,司马昱特意唤来桓容,欲携其登舆,同往长乐宫。 “南康素来知礼,今日入宫,必往太后处。” 桓容暗中撇嘴,总觉得话中有话。不便深究,只能固辞舆车,坚决要求步行。 开玩笑,渣爹进出都要走路,他乘舆车算怎么回事? 况且,不是寻常车舆,而是皇帝金舆,落在其他人眼中,想上天还是想上天? 亲娘是晋室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司马昱授予尊荣无可厚非。 他到底姓桓,甭管对方出于好意还是歹意,哪怕是真心抬举——虽说可能性很低,这份荣耀都要推辞,坚决不能接受。 “陛下厚爱,臣感激涕零。然宫中规矩如此,实不敢违。” 桓容拱手,作势要跪到地上。 百官尚未全部离开,目睹此举,不晓得内情,禁不住面露诧异。 司马昱略有些尴尬,扶起桓容,令宦者抬走舆车,道:“朕和阿奴一起。常日坐于殿中,也该活动活动。” 司马昱相貌英俊,五十出头的年纪,长髯飘于胸前,鬓发间掺杂银丝。或许是注重养生之故,半点不显老态,反而有几分仙风道骨。 这就是真名士和冒牌货的区别? 桓容暗中咬牙,坚决不承认,一时间脑袋进水,把自己骂了进去。 “阿奴早年游学会稽,拜于周氏大儒门下,朕亦有耳闻。” 司马昱握住桓容右手,笑容温和,语气平缓,没有半点君王的架子,犹如一个慈祥的长辈,遇上喜爱的小辈,真心的关怀几句。 “陛下过誉,臣不敢当。”桓容垂首。 “当得。”司马昱笑道,“大儒有言,阿奴良才美玉。朕亦以为,以阿奴之才,必成国之栋梁,他日建功立业,定能扛鼎华夏,匡扶正统。” 桓容没接话。 这话不好接。 良才美玉是赞赏,国之栋梁是拔高,扛鼎华夏、匡扶正统? 不提他到没到这个水准,也不提他胸怀何种志向,此刻敢点头,绝对是一脚踩进陷坑。若是谦虚几句,又显得过于虚假,落在后世人眼中,“口是心非”四个字跑不掉。 与其说错话掉坑里,不如闭口不言。 少说少错,顶多落个“木讷”的评价。 当然,司马昱不会相信他是真的木讷。但以桓容目前的处境,演技不太过关,唯有装傻最安全。 两人走在前面,时而谈笑几句。司马曜跟在身后,压下嫉恨之心,斟酌是否该同桓容交好。若是下定决心,又该从何处着手。 当真应验南康公主所言,桓容压根无需多费心思,凭借手中实力,旁人自会主动讨好。 雨水渐停,空中阴云散去,阳光蒸腾水汽,很快又变得闷热起来。 好在长乐宫距太极殿不远,又有宦者和宫婢撑起伞盖,落下一片阴凉。换成西汉宫殿的规模,绝对会脚底走出水泡,冒出一身热汗。 御驾行至长乐宫,早有宦者入内禀报。 彼时,南康公主乘坐的舆车停在殿前,十足显眼。 司马昱经过,对桓容眨了眨眼,就像在说:如何,朕说得没错吧? 桓容愕然。 皇帝刚才眨眼了? 该说老帅哥依旧魅力无穷,还是这世界有点玄幻? 自穿越以来,他发现真实的历史人物和史书记载颇为不同,正如眼前的司马昱,史称“清虚寡欲,尤擅清谈”,后四个字未能亲眼证实,但这“清虚寡欲”实在值得商榷。 “拜见陛下。” 褚太后和南康公主迎出殿门。 按照身份,前者本无需如此。奈何司马昱辈分更高,压根不能遵从惯例。 皇帝是叔叔,太后是侄媳妇。 纵观历史,当真是少有。 两人身后跟着四五名嫔妃,都是绢袄绸裙,梳着高髻。发上簪着类似的金钗,分量不小,论精致程度,远不及南康公主和褚太后所戴。 晋朝延续魏制,对嫔妃和命妇的穿戴有严格规定。在宫外可以不遵守,偶尔愈矩,入宫则不行。尤其是皇后未立,椒房虚位以待,众人更要严守规矩,不能让旁人挑出半点错来。 司马昱向褚太后回礼,叫起众人。 桓容上前半步,拱手揖礼。 司马曜同时上前,行完礼默默退后。自司马昱登位,为避嫌,他和褚太后的关系一直不近,甚至称得上疏远。 褚太后仅向司马曜点了点头,却对桓容笑道:“瓜儿来了,方才还同你母提起,这些时日也不见你入宫,别是有事耽搁。” 这番话乍听没有什么,细品却能发现问题。 桓容口称不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