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不怕死?” “怕。”贾秉点头承认,面上仍无半分惧色,“但我知道,以大司马果决英明,理当明白这份诏书代表何意,也会知晓使君诚意。此举不过试探,并非真欲见血。如此一来,我有何惧?” “哈哈……” 桓温大笑出声,命护卫退下,亲自上前扶起贾秉,道:“事关重大,温不得不慎重,贾舍人莫怪。” “不敢。” 贾秉反倒是收起笑容,正身还礼。 “事可行否,大司马可否明言示之?仆此行匆忙,尚要往郗使君营中拜会,耽搁不得。” 桓温攥紧竹简,看着神情自若的贾秉,一点点收起笑容。 “贾舍人是在威胁我?” “不敢。”贾秉摇头道,“秉负使君重托,不敢有半点轻忽。然建康风大,一条路走不通,必要再择他路。否则,遇狂风骤雨袭来,恐难保全自身。” 帐中陷入沉默,足足过了一刻,桓温终于点头。 “好。” “明公!”郗超愕然出声。虽不知诏书内容,却晓得事关重大。见桓大司马不召谋士商议,如此轻易点头,不免大惊失色。 贾秉却不理他,得桓温允诺,并不担心对方反口,当下不再多留,欲要告辞离开。 临走之前,不忘对桓温说道:“大司马,传诏之人仍在盱眙。如若建康风起,官家那里还请大司马费心。” 这句话饱含深意,桓大司马自然不会听不明白。 “贾舍人大才槃槃,人中俊杰,可愿入我幕府?” “秉才疏学浅,不通政事,当不得大司马赏识。” 话落,无论桓大司马如何挽留,贾秉都是固辞离去,再未回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亏心 离开桓温大营之后,贾秉转道赶往郗愔设立在二十里外的营盘。 彼时,幽州来人的消息传遍建康城内,宫中已经得到消息,郗刺使自然不会被蒙在鼓里。让他意外的是,贾秉来得如此之快。 但人既然来了,总要见上一面,不能拦在营外。 帅帐中,郗愔一身玄色深衣,腰佩宝剑,高坐上首,见到入帐揖礼的贾秉,当即笑道:“早知幽州来人,可惜身在城外,如今方得一见。” 说话间,郗愔仔细打量贾秉,心中疑窦丛生。再看立在帐前的许超,不觉又是一凛。 数月未见,桓容身边竟多出这般人物,实在出乎预料。如此来看,先前答应太后之事委实过于草率,如今补救未知是否来得及。 “使君曾言,出仕为盐渎县令时,多得郗使君回护指点,实是心存感激。去岁北伐,仰赖郗使君仗义执言,出手相助,方才屡次脱困。” “哪里。”郗愔摆手,“不过些许援手,桓使君实在客气。” 贾秉正色道:“使君亦言,知恩报恩。郗使君多番相助,皆记在心中,时时不敢忘。” 郗愔没有接话,看着面前的贾秉,脸上依旧带笑,心中却是一凛。 知恩报恩,反过来即是有怨报怨。 如果猜不透这四字背后的含义,枉他为官几十载,浸淫朝堂数十年。 “桓使君之意,愔业已了然。” 贾秉点到即止,再次拱手。随后话锋一转,提及两人的“盟友关系”,并命人将表礼送上。 “知晓郗使君尊崇黄老,使君特地寻来汉时古籍两卷,另有前朝宫中山水盆景,胜在奇巧,还请郗使君笑纳。” 看到送入帐中的木箱,见到箱中的竹简和玉石雕刻的盆景,郗愔眉心微蹙,深思此举之意,心中不免怅然。 自此往后,怕是再不讲人情,只重利益。 贾秉又令人送上一只小箱,箱中装着缠绕金丝的玉盒,合中盛有两枚金珠,一大一小,珠光莹莹,光灿夺目。 郗愔不解其意,下意识看向贾秉。 两颗金珠不论,一大一小是何用意? “世人有言,骨肉亲情不可离散,父子兄弟不容相间,士族之家一损皆损,一荣俱荣。” 贾秉刻意顿了顿,见郗愔神情微变,方才继续道:“所谓盎盂相击,虽有愤意,不过一时之气。遇大事当前,总会消弭分歧重为一体。正如此珠一般,生于同贝,则小者倚大,长者扶幼,此乃常世之道。” “父子亲情,常世之道?” 郗愔细品此言,神情变得凝重。 “此乃桓使君之意?” “然。”贾秉颔首道,“建康风雨将至,使君远在幽州仍忧心庙堂。仆先时往大司马营盘,已当面道明使君之意,大司马甚感欣慰。今拜访郗使君,字字句句皆出诚心,盖因郗使君之前恩义。” 翻译过来就是,桓氏父子决定抛开往日恩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