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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南康公主不再正身端坐,而是斜靠在矮榻旁,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李夫人无声挥退婢女,亲手为公主除下金簪,解下发髻。其后令人燃香,跪坐在榻后,将公主的头放到腿上,轻轻揉着公主的额际。

    “阿姊费心了。”

    “不费心行吗。”

    南康公主合上双眸,秀发披散,两鬓竟隐现几线白丝。

    “瓜儿自幼身子不好,此番又遭了这么大的罪,我几夜都睡不好。前头几个都不省心,只有这个还能教一教。”

    可惜就是不开窍!

    如果桓祎开窍,有南康公主帮扶,临贺县公又岂会落到桓济的头上。至于世子之位,南康公主压根不稀罕。

    两晋公主出嫁,嫁妆极其丰厚。

    南康公主身为嫡长女,陪嫁的绢超过三百匹,金银铜钱以车运载,更有田产奴仆无算。当年庾太后的库房,儿子没得多少,九成都给了亲女。

    桓容为公主亲出,天子是他的表兄,降生就得封县公。又背靠桓家势力,何愁没有出身?倒是几个妾生子,整日起歪心。这回更胆大包天,要害他的性命!

    想到桓济暗藏祸心,指使仆人加害桓容,事后却能不留证据,南康公主便银牙紧咬。现在尚且不能如何,总有一日……

    李夫人温柔颔首,纤纤玉指梳过乌发,挑出半截白丝,轻轻扯断。南康公主睁开双眼,发现是一根白发,不由得叹气。

    “阿姊之心,四郎君总会明白。”

    声音婉转,长袖轻摆,露出半截玉臂。纤指微动,白丝已被包入绢布,藏进袖中。

    “你留这个做什么?”南康公主笑着问道。

    “就是想留。”李夫人红唇微翘,刹那间眼波流动,端得是俏丽无双。

    桓容得知殷氏来人已走,又听到桓祎惹祸,归家即被南康公主唤去。想起总是为了自己,不顾阿谷和小童阻拦,披上外袍就疾步而来。

    行动间发尾轻扬,如黑缎滑过回廊。

    寻到南康公主所在,跨过房门,正好见到美人相怜的一幕。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不觉如何,更招手让桓容入内。后者却是耳根泛红,头顶冒烟,尴尬中生出疑问:妻妾相合到这般地步,未知桓大司马究竟作何感想?

    两晋士人洒落。

    桓大司马或许、应该不会介意?甚者,还会笑呵呵视为佳话?

    不成,不能再想了。

    桓容连忙摇头,眼前这可是亲娘,如此“污”的想法实在太不应该,简直是大逆不道。

    “坐到阿母身边。”

    南康公主坐起身,唤婢仆送上汤茶和几碟干果。

    “这是临海郡新出的花样。”指着一盘酥脆的麻花,南康公主道,“做法似寒具,味道却是更好,正好给你用。”

    “谢阿母。”

    桓容端正坐下,拿起长筷。麻花撒了糖粒,却不是太甜,相当松软,极好下口。

    一连吃了三块,正想去拿第四块,桓容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果然发现,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正看着他,神情都有些微妙。

    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桓容到底没舍得停手,干脆低下头,眼不见心不烦,将几碟干果点心全部消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解释什么的,稍后再说。

    “瓜儿,”南康公主面带忧心,“可是有哪里不适?”

    儿子不吃饭,她担心;饭量不大,一样担心;一夕饭量猛增,却是更加担心。

    “阿母,儿无事。”

    吃完最后一块果干,桓容擦擦手,端起水盏一饮而尽。

    南康公主上看下看,仍是不放心,到底让人唤来医者。

    “小公子无碍,未有积食之状。”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面面相觑,看着尚未撤去的漆盘,这还没有吃多?

    “阿母,儿确实无碍。”桓容趁机笑道,“医者的药方甚好,儿服用之后,不只伤情好转,更是胃口大开。”

    “果真?”

    “儿不敢妄言。”

    “好,甚好!”

    南康公主大喜,令婢仆取布帛谷麦赏赐医者。

    曹魏之时,中原币制混乱,百姓改以布帛市货。

    两晋沿用曹魏之法。至晋室南渡,中原钱币和孙吴旧钱通用,可谓相当混乱。

    鉴于此,朝廷曾一度想废钱,全部改用布帛。虽未能成,上至士族下至于寒门,有能者多藏金银绢帛,黎民百姓更以粮布为贵。

    医者领到赏赐,大喜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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