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夜起了晚风, 凉意侵人,一阵萧瑟声音后,寝殿外枝折花落。 太后端坐与宽大的座椅上, 指节按着笔杆正在书写。 已经不再抵触和胡闹的陛下用了晚膳之后, 昏昏然起了困意,爬上了母后的横椅,将两只脚丫抵在镂空缠枝并蒂莲雕花铜漆金的椅背上, 小小的身体往母后怀里蜷缩着。 姜月见怕他着凉,将毯子给他拉上来一些。 燕寝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可以说上一些旁人听不见的悄悄话。 陛下一边困得打呵欠, 一边小手可怜唧唧地去攥母后的衣袖,“苏哥哥会死吗?” 陛下已经省事了不少,他知道, 仅仅只是出了李岫晴这样的事, 是绝对罪不至死的。 可他因为挂心, 所以害怕。 他更怕母后觉得受到了蒙骗而大怒, 将苏探微一斩了之。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太能理解“死”之一字的含义,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苏哥哥大概很有可能会像他记忆里素未蒙面的爹爹一样,这一生都不会再出现自己面前了。 一想到这里, 他便很难过很难过, 一股湿潮在眼眶里直打转。 “母后, 你是不是很不喜欢苏哥哥?” 面对儿子弱弱的质问, 姜月见不想他伤心, 摁住了笔, 慢悠悠的用温软馥郁的指心将楚翊的眉宇一点, 柔和地潋滟开唇。 太后娘娘是那么慈爱,充满了宠溺地道:“母后怎么会不喜欢他呢。他不会有事的,母后对英儿发誓,会将他好好儿地还给英儿。” 楚翊还半信半疑,就好比母后用糖人儿哄自己去读书,但她其实偶尔也会忘记兑现一样,楚翊多半是信的,只还有一少半,他生怕母后做不到。 姜月见还待要说说话,温馨的母子谈话被中止了,女官前来叩门,道了一声:“娘娘,人落网了。” 姜月见的手正好按在毫尖,蘸了一缕漆黑的墨渍。闻言舒了一口气,面目专为肃穆,但对楚翊勾了手指。 “陛下放心,明日,你的起居郎便可以回来了。” 楚翊不知道母后抓着了谁,想来不是他能理解的,他乖乖地蹭了一下母后柔软芳香的掌心,悄悄儿地点头,再一次叮咛:“母后不许骗朕啊。” 看他呵欠连连的,姜月见将他打横抱起,送到了燕寝的床帏里,掖好被角,扯上帷幔,叹息一声,朝后退了两步,见他似无动静,乖觉地要入睡了,姜月见缓慢转过了身体。 太后脸上的身前变得无比阴沉凝重。 “摆驾。” 母后踩着的绣履在铺满红毡的地面,犹如团团走猫步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楚翊就是知道,母后已经离开了燕寝。 苏哥哥真的还能回来吗? * 不知为何,近来发生的变故,总让人疑心岁皇城中风雨欲来。 自打先帝战死以后,还没有如此沉闷的感觉,好似一锅刚被扬汤的沸水,底下早已汹潮澎湃,只剩表面的一潭死寂。 昭狱过了三日。 一日如年。 昭狱的差役对他离奇地十分恭敬,一开始尚不觉得,但苏探微了解高三郎其人。 他还是自己当年一手由刑部擢拔的,用刑手段十分酷烈,凡是入了昭狱之人,没有不脱层皮的,自己现在的安然无恙,绝对是受人之命。 不可能是太师,他没有这个权力压得下昭狱。 所以他猜到了,还是她。 她在密谋的事情有些危险,是他以前最不愿她接触到的,但她还是铤而走险了,现在的苏探微被困在四方监狱里动弹不得,他十分担心她的后手。 他希望,她也能给他一点时间和信任。 真相很快便能水落石出。 被羁押后的第三日夜间,昭狱内黯淡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有人举着火把,在深夜里潜行,惊醒了半梦的苏探微,当他睁开眼时,只听见清脆的锁头打开的动静,火把照着来人的脸。 正是高俭。 “苏郎君,请。” 高俭神色十分恭敬。 苏探微自冰冷的石床上起身,深锁眉宇。 高俭道:“太后恩赦,苏郎君你因罪证不足,已被疑罪从无释放了。那李氏,也已撤诉。” 李氏突然撤诉? “可否告知详情?” 他在暗无天日的昭狱三日,忽觉世上已过千年一般,发生了一些来不及参与的变故。 高俭颔首:“苏郎君可还于文渊阁,亲自向太后娘娘问明详由。您问在下,在下也是一知半解。” 入宫,问她。正有此意。 * 风雨如晦,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入了秋以后的岁皇城天气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