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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他正坐在床沿边出神,忽然佣人推开门问需不需要打扫,文羚一惊,迅速缩进被窝里遮住浑身淤青,烫肿的两个手腕背到背后,鸭绒被面不小心蹭在了伤痕上,疼得像浇了一勺滚烫的热水。

    “不需要,少动我的东西。”文羚藏着双手,挑起眉故作严厉,就像这座宅子的主人一样。

    新来的佣人惶恐地点点头,道着歉退了出去。

    家里上了年纪的老佣人都会怀着怜悯给文羚留点体面,几乎不会推开文羚的卧室门,因为那孩子一个人躲在里面,不是在吃药,就是在给遍体鳞伤的自己上药。

    前些年梁老爷子中了风,杂七杂八的病就跟着窜了出来,一直卧床不起,管不着自家这位无法无天的大少爷,眼睁睁看着梁在野潇洒离婚,还把这只病怏怏的金丝雀养在家里近两年,老爷子气得不想再管,只会成天念叨着如琢,一年到头也盼不回二儿子这个大宝贝疙瘩。

    等到门重新被关上,文羚虔诚地攥着袖扣贴近脸颊,隐约有熨帖的暖意透过手心。

    袖扣是一年前的事。

    北方的凛冬不是谁都能挺得住的,常能听见有人半夜喝醉了酒躺在路边活活冻死的新闻,零下二三十度,即使穿着厚羽绒服那寒气也往骨头缝里钻,泼碗水落地就成冰块摔碎了。

    文羚只穿着一件丝绸睡衣,用力裹紧了想勉强抵御凛冽寒风,冷风反而毫无阻挡地刮着紧贴睡衣的皮肤。他只能徒劳地坐在梁家老宅门口,等梁在野什么时候消了气放他进去。

    他解释过了,同学的生日会,唱歌的时候有点忘了时间,回家已经晚上九点了。

    梁在野本来没那么生气,板着脸训了他几句,让他快点洗澡做,到卧室找他。但文羚换上睡衣想要进浴室时,梁在野才注意到他白皙的下颌上有个口红印,脸色转眼就阴了。

    文羚自知不占理,但还是绝处求生般细细解释,只是真心话大冒险他输了,同学们开的玩笑。他忘了洗。

    临近晚上十点,梁在野砸了烟灰缸要他滚出去。

    文羚听话地滚了,坐在天寒地冻的门口等梁少大发慈悲让他再滚进去。

    其实自从上了大学,他需要忍受的事情就没有那么多了,除了得把家里这位难搞的金主少爷伺候满意,其余的生活让他觉得十分满足,只要能继续画画,他没资格挑剔。

    同系的女孩子们都或多或少地憧憬他——那个男生盘起腿随便找个角落写生,苍白的侧脸凝视画板时分外迷人,回眸一刹那柳叶眼弯弯地笑起来,眼神像一池融化的冰。

    他套在朴素外套里的衬衣经常在各种奢侈牌子中变换,每次作业也常常拿到最高的评分,成为作业展墙上的常驻客。在美术学院求学的贵族子弟不少,但同学们总对文羚充满好奇,也许是因为他性格上总有那么点与众不同。

    文羚知道同学们背地里的猜测,也常常禁不住地想,如果有一天他们心目中的好学生跌落进泥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被梁家大少买回来操屁股的廉价货,脸上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起那种极度恶心的表情,文羚就想笑。

    那天刚巧赶上梁如琢办完事回来路过家门口,看见老宅子外缩着一个单薄的少年,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夜里穿着一身薄薄的丝绸睡衣。

    梁如琢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就算是一条快冻死的小狗,只要脖子上的挂牌写着梁在野的名字,他也决不会动恻隐之心的。

    但那个少年无助茫然的视线透过车窗望了进来,嘴唇发紫,应该冻了有一会儿了。他在冷风剐蹭的台阶上抱成一团,和瑟缩在纸盒里的流浪小动物没什么两样。

    梁如琢怔了怔,他大哥的恶劣一如往常。想起自己小时候也被梁在野推出家门把门反锁,数九寒冬的晚上,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睡衣在门外冻得牙齿打颤,梁在野却和父母说弟弟去跟同学聚会了,今晚不回来。

    摊上这么一个大哥已是不幸,摊上梁在野这样肆意妄为的金主也挺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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