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沈余之不是一般的孩子。 简老太爷从知道沈余之在御书房搅和了英国公父子请皇上赐婚的请求,就知道,他绝对要来真的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不断接触,他对沈余之的了解日渐增多。 沈余之年纪虽小,智慧却不在他之下,为人阴狠,手段毒辣。 既然没有绝对的把握保住简淡,不如干脆随了他的心愿。 …… 简老太爷是个心思深沉之人,在家里从不谈国事,今天说这么多,只是因为愧疚——他到底拿孙女的婚事与睿王做了交易。 然而,简淡重活一回,又如何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三年为期,并两个条件,祖父已经仁至义尽。 从古至今,哪有光吃饭不干活的美差呢? 尘埃落定,简淡的心忽然静了。 她说道:“祖父,我都懂了。沈余之未必是火坑,但庆王和次辅一定是。您放心,这桩亲事我能接受。” “好孙女。”简老太爷久久地看着她,大手伸过来,笨拙地在她头上摸了摸。 阳光从纱帘中斜射进来,把简老太爷眼角的皱纹照得深刻且浓密。 以往,简淡觉得这些皱纹里每一条都藏着智慧和手段,如今却觉得,每一条都是疲惫和倦怠。 “祖父,首辅这个活计不好干吧。”她拿起茶壶,又给简老太爷续了一杯。 清澈的茶汤稳定地落入鸦青色的茶杯中,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哗啦啦的水响声清越活泼,人的心情亦随之变得轻松起来。 “不好干,祖父真的很累。”这大概是简老太爷生平第一次承认,他真的很累。 “累了您就好好歇歇,等忙完这一阵子,孙女陪您去庄上呆几天,钓钓鱼,爬爬山。”简淡站了起来,把简老太爷让到躺椅上,让他躺实了,轻轻在他太阳穴上按揉起来。 “好,等祖父把赈灾的事处理完,咱爷俩就去,不带旁人。”简老太爷闭上眼睛,打了个呵欠。 简淡便不说话了。 不到盏茶的功夫,老太爷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简淡坐在贵妃榻上,亲手打开锦盒盒盖,露出一只躺在黑色绒布上的青花鸳鸯型砚滴。 青花色泽秾丽,造型栩栩如生,大概有人经常把玩的缘故,手执之处有厚厚的包浆,年代感扑面而来。 简淡拿起来,正要仔细瞧瞧,余光忽然瞧见下面放着一张漂亮的纸笺。 打开…… 上书:“得成比目何辞死,顾作鸳鸯不羡仙。” 字很丑,每一笔都很用力,墨色淋漓,凶悍霸道之意扑面而来。 这是沈余之的字。 简淡感觉心脏处抽搐了一下,钝钝的,闷闷的,酸酸的,混杂到一起,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她坐着发了会儿呆,直到简老太爷睁开眼睛,提醒她那是已故睿王妃亲手所做不要弄碎了,她才回过神来。 “祖父,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祖父就睡这么长,年纪大了啊。”简老太爷坐起身,喝光简淡给他倒的茶水,“祖父要回去了,你这个院子要不要换换?” “不换。”简淡也站了起来,“祖父,还有一件事,需要您老人家知道。” 她和沈余之的消息有了定论,且这件事暂且不能被皇帝所知,那么广平的心思就必须得让祖父知道了,以免祖父将来为难。 毕竟,做公主的驸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简老太爷点了点她,“好孩子,祖父没白疼你,你做得很得体。你大哥的亲事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此次睿王妃寿宴,你替祖父看看翰林院编修高大人的嫡长女。” “哦?” 简淡歪着头想了想,她不记得有这样的事。 那么,是不是祖父突然出事,高大人单方面变卦,这门婚事便也无声无息了呢? 她提醒道:“祖父,我的梦里可没有这样的事。” 简老太爷拍拍简淡的小肩膀,“傻丫头,如果不能审时度势还进什么内阁?高大人能在祖父辞官后越过次辅,做上首辅之位,就足以证明其智慧。” “那广平公主怎么办?” “凉拌。”简老太爷顺手摸摸她的头发,笑呵呵地出了门。 简淡做了个怪相,也是,首辅大人给孙子定亲,还用问公主的意见吗? 这样也好,她可不想跟自己的大哥叫姑父,那也忒不像话了! 可……广平真的挺不错的。 简淡心里有些矛盾,老气横秋地叹息一声,送老太爷出了门。 …… 简雅的屋子里一片狼藉。 梅瓶,水盂,茶杯等,能碎的都碎了,迎枕、床单、衣裳花花绿绿地散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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