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起身,却听得他冷不丁道:“慢着,把这小像拿来,让朕看看。” 他话音未落,内侍便已汗出如注,却丝毫不敢违拗他的意思,飞快地取了小像来,展到他面前。 画中人簪花而笑,是和他如出一辙的凤目薄唇,只是缂丝被烧灼得发黑,雪白面孔上都是斑斑点点的焦孔,几如瓢虫背上的黑斑,看起来竟有些森然鬼气。 赵椟素来只爱玩弄神道设教之术,不曾诚心信奉鬼神,否则也不会借着她的名义,兴鬼母食子之事,但心中终究有几分愧怍。 他取了小像,在解雪时膝上展平了,笑道:“雪时,你也来见见我母后,那日若不是她,我非死在你手里不可。只她终究妇人之仁,赵株痴了,傻了,她便悔得大病不起,恐怕是恨不得将我再填回那吃人的去处。” 他面上带笑,心中却翻腾不休,孝懿文皇后在时,对于这足斤足两出来的长子颇为溺爱,他每次受了解雪时的罚,母后必定会暗中遣人送些小玩意儿来,令他宽慰则个。 他握着小像把玩片刻,又开始泛疲,便令内侍收拾妥当,自己转而抱着解雪时,不胜惬意地厮磨起来。 只他有所不知,这一幅小像流落在外,又平白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第73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那妙织坊的匠人取得缂丝小像时,已被内侍耳提面命了一番,此乃贵人遗物,需得仔细侍弄。 坊里的匠人,不知接过多少达官贵人的活儿,自是机敏非常,如今一看来人面白无须,说话温声细气,哪能不知到手的乃是烫手山芋? 更何况,这缂丝像用的是合花线,最吃一手巧功夫,眼下脱胶得厉害,线头毛糙,断口翘起,恐怕得用同色缂丝细细补衬,着实是桩苦差事。 匠人方才拿银镊子一探,就觉出异样来,手下似乎捅到了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仿佛是装裱时被人为掖进去的,牢牢黏附在绣像和裱框之间。 谁知道这么一来,竟是牵扯出了十余年前的一桩阴私! 裱框里藏的,赫然是一只剪开的樱桃色洒金罗袜,上绣活鲜鲜一对碧眼鸳鸯,并一首出自男子手笔的小诗,尽是些卿卿我我的淫词。其间旖旎之意,不言而喻。 只是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先皇后的旧像里。 匠人一见之下,悚然色变。无他,这小诗的落款,赫然是冯窦章三个字。当今谁人不知,孝懿文皇后的母家,便是冯氏,而这冯窦章更是其嫡亲兄长! 这一段兄妹乱伦的丑事,竟然阴差阳错间被一柄铜镊子挑了出来! 先帝忌惮外戚,处处弹压冯氏,冯绍方虽是当今天子的表兄,却处处不得意,如今天子甫一掌权,他便得以平步青云,原来背后竟有这么一段干系。 难不成…… 须知市井之中,凡有流言,必如火借风势,更何况这传言来得有鼻子有眼,兼有些男女间的龌龊阴私,自然是不胫而走。 ——听说妙织坊的吴老师傅,前日里为了给宫里的贵人干活,七日七夜没阖眼,眼中都淌了血了,可怜他一身的本事! ——嘿,你还真信?要我说,是见了不得了的东西,被人废了!我有个侄儿在妙织坊帮工,门儿清,要说这事啊,他吴老三还能保得一条命在,已是万幸了! ——难不成……上头那位……是真的? ——这可说不准,要我说,这些年来大襄连降异象,又是大旱大震,又是天狗吞月亮,指不定就是菩萨发了雷霆怒,恨咱们的社稷遭了谬种的祸害! ——嗬,可说不得,当今社稷说不准早就改了冯姓!小老儿二十年前见过先帝,跟今上半点儿不相类,当今那位青白瘦削,是冯氏的寒酸相,先帝龙鼻丰准,圆腮厚唇,我还惊怪虎父犬子呢,如今看来是狸猫换太子! 这流言传进宫中之时,赵椟正着一身轻便胡服,同一众新晋的武将摆弄沙盘。 “冯将军……不,论辈分,朕还当称你一声表兄,我听说,你当初是同袁鞘青同年登的科,想必对他的习性也颇为熟悉,不知道此计是否可行?” 冯绍方忙道:“微臣不敢!袁鞘青此人行军时颇多狡谋,并非寻常悍将,陛下需多加小心!这黑火药之计酷烈非常,若是稍稍被他嗅着了端倪,恐怕便会反遭其害,只能充作下策。” 赵椟两指把玩着木质小旗,一面凝视着沙盘间徐徐流动的水银。他上一次亲至武冲关,也是同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