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时被他压制在怀里,两人肌肤相贴,连呼吸都死死绞缠在一处。一片晦暗中,他只能勉强看见袁鞘青峭拔的眉目轮廓,和其间闪烁的,湿润的汗光。热汗沿着鬓角,纷纷打到他面上,灼烈的热度几乎如猛兽垂落的口涎一般。 那种旗帜鲜明的掠夺欲和侵略感,几乎从袁鞘青的双目中钻了出来,要在他面孔上烫出一个洞。 即便在这苦寒之地,这个男人依旧有一双举火燎天的眼睛。 他不择手段的掠夺,和不惜代价的赠予,彼此相悖,两相拉锯,到底所图为何? 长途匍匐之中,袁鞘青两肩上的鲜血已如泉涌,倒沿着颈窝垂落,和着豆大的汗珠,浸得怀中人满面狼藉。 他自己倒不以为意,还有心思用指腹重重揩拭解雪时面上的血污,露出其下素白晶莹的底色来。 这支沾了血泥的棘花,如今静静依偎在他怀中,冷厉之气顿消,冰雪之质不改,令他有一瞬间的荡魄摇魂。 他乘隙垂下头,含住了解雪时被血污浸透的下唇。解雪时一惊之下,霍然睁目! 有什么东西被寒风所激,如杨絮一般,纷纷扑到了二人鬓发之间。袁鞘青面上一寒,只见一线天光自斜上方倾劈而下,光里飞旋着粗盐粒似的大雪。 是出口! 第56章 京畿之中,近来人心惶惶,一派山雨欲来之色。 据说有番邦刺客阴潜入城,勾结内侍,阴谋行刺天子。大火自内牢院而起,宫殿夷平者数十。天子龙颜震怒,禁宫之中,血流漂杵,连那禁军统领都被斥为护驾不力,当庭杖笞八十。 随流言而来的,则是空前严苛的禁武令。 ——凡私佩刀剑,逞武斗殴者,依律重处。负隅顽抗者,当街立毙! 因而这些日子,城门紧闭,街上随处可见披甲带刀的禁卫,行色匆匆,见人则厉声叱问。一时间,街巷俱寂,唯有万寿节时忘了撤下的芍药花灯,在檐下流转不定,透着朦胧而不祥的赤光。 三更方过,便有一行禁卫,纵马疾驰于长街之上。 为首的禁军校尉姓李名广源,乃是赵椟新近提拔的,正是欲立奇功的时候,因而刚接了盘查藩坊的手令,便率部马不停蹄地赶去。 这藩坊历来是异域行商聚居之处,设有店铺二百有余。四方珍宝,皆所积集,风情与大襄殊异。李广源有个胡姬相好,便寄身酒肆之中,通身环钏璎珞,肤色如蜜,别有一番冶艳。 此时藩坊之中,亦不复寻常繁华。他那相好的酒肆门口,连酒旗都半卷起来了,缠在竹竿上,显然是闭门谢客了。 胡姬听得马蹄声,打起酒帘来,李广源这才勒停马首,威风凛凛道:“最近藩坊之中,可有异动?” 胡姬心里嗔他许久不来,只埋怨道:“哪有什么异动,官爷好大的威风,倒骇得奴家心里砰砰乱跳哩!” 李广源双目一瞪,道:“胡言乱语!我问你,有没有生面孔进来?” “哪有什么生面孔?这些日子连熟客都不曾来过,喏,隔壁那伙客商,刚弄来的白玉枇杷,打算运到莲目去,都烂在箩筐里了。” 李广源道:“哦?那可有形迹可疑的?” “可疑?官爷许久不来,才好生可疑,莫不是在外头有了别的相好了?” 李广源听得属下窃窃发笑,脸上胀得通红,当即将剑鞘在鞍上一拍,喝道:“无知妇人,奉命行事,你懂什么?” 话音未落,他胯下的骏马,便人立而起,引颈长嘶起来。 他猝不及防,险些被摔翻在地上,好不容易扯住缰绳,这马却像发了癫似的,前蹄一屈,轰然跪倒在地,从口鼻间喷出了大股白沫来。 他被喷了一脸腥臭的唾沫,恶心得直跳脚,不由暴跳如雷。胡姬赶忙绞了帕子,在他脸上抹了一圈,又急急给他们张罗了酒水。 “什么孬种!”他啐道,忽地一吸鼻子,“不对,哪来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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