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契丹大营中还有残火在燃烧,营内外到处都是焦黑的灰烬、残骸,散发着浓烈的腥味和烟气,血与火中间,没有一块地上是光滑的,每一处都有三五成群或者成片的契丹蛮子的尸体。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只不过,那是契丹蛮子的地狱。 尸横遍野,大同军将士们这下反应过来,这血流漂橹的景象,这千万具契丹蛮子的横尸,全都是出自他们之手。意识到这一点,所有的大同军将士,无不振奋、激动莫名,有那感情丰富、脆弱一些的,竟然抱在一起痛哭。不经历千钧一发的生死一线,不在死亡线上徘徊折磨,不能体会劫后余生的狂喜,这份重生的重量,加之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军功,让他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有那些情绪稳定些的,从惊喜、后怕、庆幸中回过神来,开始在战场上搜寻那个在这几日带领他们转战数百里,将他们从必死之境拯救出来,又给了他们一份厚重军功的身影。然而,广阔的战场上,除却狼藉的残骸,就是在同样在四处张望的将士,唯独不见那个年轻而伟岸,让他们甘愿仰视的身影。 良久之后,沉默的战场又有了动静,秦仕得拖着重伤和疲倦的身体,到战场上指挥大同军将士打扫战场。他们要在死人堆里将受伤还没死去的同袍刨出来,送回关中的军营中医治,同样,他们也需要将死人堆里还没死去的契丹蛮子,一个个找出来,送他们一程。 最后,他们会掩埋同袍的尸体,记下他们的名字与功绩,同样,他们会将敌军将士的尸体堆在一处,一把火烧掉,让其灰飞烟灭。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大同军将士们情绪都有些低落,不仅因为看到了一具具同袍尸体,也因为那个让他们惦念、牵挂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秦林和秦仕得站在战场中央,两人望着西方,都有些沉默。 “昨夜,击溃契丹大军后,李将军传下令来,让我大同军将士在此聚歼契丹顽敌,护卫桑亁关,他自带百战军,前去追击耶律敌烈。”秦林轻声说道,他看了一眼天色,“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李将军应该已经追出去三五十里了,若是顺利,或可斩下耶律敌烈的人头,若是不能,也该班师了。” 秦仕得默然良久,忽然笑道:“不用担心,耶律敌烈黔驴技穷,万余大军都葬送在此,还能再对李从璟造成什么威胁?再者,百战军是真正的精锐之师,即便是面对耶律敌烈留下断后设伏的军队,他们也能从容应之。” 说完,看着秦林,“你也有这个信心,不是么?” 秦林展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的确如此。” 却说昨夜军乱,李从璟虽有心擒杀耶律敌烈,却也知晓,在乱军中,尤其是在深夜里,这样的事可遇而不可求,所以也没太在意,他率军奔战的重心,还是放在彻底击溃契丹大军上,毕竟这才是决定战役胜败的关键。至于耶律敌烈,便是跑了又如何,一个败军之将,李从璟还会怕他来日翻了天不成? 他日沙场遇上,再败他一回就是。 这就是李从璟的底气,也是他这些年来逐渐养成的一种气势,一种俯瞰群雄的气势。 这回之所以追着契丹残兵不放,不为别的,却是防止他们在溃败途中,被耶律敌烈收拢,在聚集一定的力量后,去攻打胜州。 昨夜百战军和大同军合力,在桑亁关外合力留下了万余契丹蛮子,但逃走的仍旧有三五千人,这些人逃离桑亁关的时候自然是四处奔走,但在逃离战场,暂时安全后,却仍极有可能会渐渐汇集。 毕竟,西边的丰州、应天是其大本营,他们自然是要往那边去的,若是耶律敌烈在路上有意收拢残兵,以他身边的亲卫力量为基础,得个两三千人不是问题。 两三千契丹军士,对而今的胜州,已足以形成致命威胁。 一路追在契丹溃军身后,向西奔行,路上免不了留下一地契丹蛮子尸首,虽然不如桑亁关外密集,但在尸体露在野外,也颇为骇人。 奔行半夜一日的百战军,于黄昏时至黄河岸边,遥遥已可望见胜州城。游骑回报,城外并无契丹溃军。说来这也实属正常,毕竟百战军人马齐整,马不停蹄奔来,溃败的契丹蛮子怎么都不会比他们更快。 到此,李从璟也就放下心来,下令大军放下马速,沿河而行,同时令游骑去知会胜州城内的王朴、陈力。 这场因为耶律敌烈滔天野心、不俗谋划而起的边关攻防战,至此也算落下帷幕。耶律敌烈损兵折将,近两万大军,能活着回应天的能有三四千人就算不错,而比这更让耶律敌烈肉疼的是,被他寄予厚望的几位义子,全部战死,他麾下的骨干将领,也都死伤殆尽。这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