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娘心坚眼毒,凑过去又看了看,地上之人年岁尚青,脸色潮红,呼气沉重,倒似染了风寒,病重倒地,这模样,实不像强人。 阿叶见着施老娘如同寻着主心骨,抖擞道:“嬢嬢,我……我……去大嬢嬢家堂伯他们?” 施老娘伸手将“强人”脑门一探,果然手底发烫,又听他呢喃几句,似在喊爹娘,便道:“不慌忙,我看他倒像是落难的。” 若是强人要么身强身壮,要么剽悍凶狠;若是贼小,要么鬼鬼祟祟,要么偷偷摸摸;若是行骗的,要么备计定谋,要么花言巧语。眼前这人却是形容狼狈,清瘦孱弱,病得半死不活,堪堪将要丢命,无论如何也不像强匪贼偷。 阿叶提着菜刀,吞了口口水,细细思量,这才想起这人好似问她什么,苦苦思索,低呼一声。施老娘正提着心,她这一惊一乍,被吓得够呛,斥道:“作甚大呼小叫的。” 阿叶道:“我……我……好似听他问我,江阿兄家?话没了,他就倒了。” 施老娘一愣,吩咐阿叶叫陈氏领着阿豆、四娘拴了门拴好生呆在屋中,不叫开,轻易不要出来,这才与阿叶道:“他既问你江阿兄,要么有仇,要么有故。你江阿兄定了你妹妹,与我们就是亲家,要是有仇,如何能将人引到江家去?纵不是亲家,江家与咱们也自有情义,不能做这等丧良心的事,死后要下十八地狱的;要是有故,便是江家客,他又染了风寒,面皮滚烫,如何也不能将他扔在门口吹风淋雨,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一命呜呼,将后提起这事,倒似我们血凉。” 阿叶仍旧害怕不已,问道:“那……那……” 施老娘便又道:“只是这世道,好人不好做,谁知他是人是鬼,是好是坏,咱家好心做了好事,又哪知他身上摊着什么事故,沾着什么祸事,万一迁连家中,一番好心好意倒惹来无妄灾祸,纵是一死了都闭不双目,喊冤也没个去处。” 阿叶连连点头。 施老娘道:“我们先将拖到灶前,你点炉子升火,给他取取暖,也不叫他进别间。”人到用时方恨少,陈氏弱,阿叶怯,阿豆小,施老娘叹息,施大家又不可靠,无奈与阿叶,“我守着灶间,你悄没声地去你江阿伯家问问,就怕,你江阿兄识得的人,你江伯未必知得。” 阿叶不敢多话,慌里慌张便要夺门而去,施老娘顿足:“带了伞去,万一受寒染疾,哪得银钱瞎耗。” 阿叶又匆匆取伞,施老娘犹不放心,道:“你弱女流,就算村里,也别往偏狭地走。” 阿叶往日犹豫不决,慑慑懦懦,今日倒急慌起来,虽头重脚轻,也跟被抽打的陀螺一般,听着施老娘的使唤,飞似地转着。 施老娘等阿叶走后,将灶前干稻草铺在地上,又把火炉移近,倒了碗水喂给这“强人”,细端详,见这人生得眉清目秀,手腕皮肉白嫩,倒似富家养出的子弟,又安心了一些,拧了一把巾子擦了擦他额头,自语道:“也不知救对救错,可别是个中山狼。”仗着一把年纪,也没个男女授受不清的讲究,将他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没摸出个利器寸钱,高悬的心又略放了放。 施老娘看这后生迷糊不醒,看看外头天色,秋雨转大,实不知什么时辰,叶娘去了江家还不见回。陈氏被勒令留在屋里早就吓得傻了,阿豆趴在门缝那往外看,又哪里看得见分毫,好在施老娘知道儿媳经不得事,过来好声道:“阿陈,你看好女儿,不曾出乱子。” 陈氏急道:“婆母,我……我……真个有事,哪里任由你老人家和叶娘在屋外……” 施老娘道:“没个甚事,你安心呆着,纵有事,你豆腐水捏的,反碍手脚。” 陈氏被施老娘说得面红耳赤,看看阿豆和四娘,咬咬牙,微泣道:“婆母万事小心。” 施老娘堵道:“还用你多嘴?”她边嘟哝边回了灶间,反手把过间门也给关上,又拧了把湿巾子给那“强人”擦了把脸。 那强人许是觉得松快一些,眼皮微动,慢悠悠醒转过来,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 施老娘见他醒来,站在灶前,一手搁在灶台上,那把菜刀就搁在她手边处,苍老皱巴的脸上挤出个慈爱的浅笑,问道:“后生人,你怎倒在我家屋后头。” 后生倒吸一口凉气,施老娘生得些许刻薄,笑得又刻意,阴阴森森,站在昏惨惨的灶间,好似山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