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妪我一个清静吧。” 她说毕,大声咳嗽,告罪进屋,没再出来。 * 方管家恍神了好久,面露愁容,不停嘟囔:“这可怎么办呀……” 佟彤一点不沮丧,甚至哼起了歌。 王羲之的愿景只是找到梁氏的下落。现在已经实现了。 “就将梁夫人的原话带回去好了。我可以为方才的事情作证,”她提醒方管家,“如何向张珉回话,郎君自会定夺。” 方管家这才发现她就是府里那个小丫头,下巴一下掉地上了。 “你你你……你是怎么出来的!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你擅自离府,该当何罪!……” 佟彤无所谓地朝他一耸肩。 “实在抱歉,吓着您了。不过我好歹也算帮您拖延了时间,否则……” 她刚想表明身份,挥挥手离开这个世界,方管家却眉毛一竖。 “大胆刁奴,还敢顶嘴,给我抓起来,带回府里,交给郎君发落!” …… 佟彤在小黑屋里唉声叹气。 跟上次一样,该办的事都完成了,没想到又惹上了要命的支线。 ……也好。能最后瞧一眼那个爱鹅的美大叔。 眼前一亮,小黑屋门开一角,有人把她提溜出来,请郎君裁决她的擅自离府之罪。 王羲之依旧宽袍大袖,歪在书房的榻上,慵懒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 “阿奴,我平日待你不薄,怎么逃了?” 这时候还没有仙剑,“阿奴”是年长者对年轻人、地位高者对地位低者的通用称呼。 佟彤学着小丫环的语气,委屈开口:“阿奴没逃,阿奴家中恰好有远亲识得那位梁夫人,得知她被官府盯上,即将被征兵吏掳走,方翁那里又行得慢,只怕到时扑了一场空,这才决定擅自离府的。不瞒郎君说,阿奴一个人跟那些征兵吏周旋了两个时辰,方翁才赶到的呢。” 王羲之那双飘逸的眉毛拧到了一起。 “是这样哦?” 方管家回报主人的时候,为了自己贪功,自然省略了小婢女乱入的情节——况且他也确实不耐烦问佟彤,他到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佟彤乖巧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了的纸。 “梁夫人绘的腊梅,为了谢我,给了我一幅。郎君可转赠山阴张侯,便是佐证阿奴说的这番话。” 王羲之接过,又看了看跪在旁边的方管家,面色冷峻起来。 “方翁,你没跟我说实话。你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了,一点儿也不给别人留啊。” 方管家嘴唇哆嗦,指着佟彤叫道:“郎君糊涂了?她一介女流,擅自离府远行,给咱们府上丢了多少脸!郎君难道还留着她不发卖?难道还要听信她的话,治罪于老奴么?” 王羲之冷笑:“她女扮男装,也并未仪容不整,行得比你的马车都快,丢谁的脸了?人家北朝有木兰替父从军;我南朝女子若都如阿奴一般果决勇敢,养出血性男儿,又何惧与北朝一战?” 这话太铿锵,超出了方管家的理解范围。老人家懵在当处。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这番话,窗外的严秋天气忽然急转直下,锋利的北风刮过屋檐,落下一片片早冬之雪。 佟彤脸红过耳,心里一个劲儿地喊:郎君过奖了,阿奴只是个正常女生啊! 王羲之叫她:“阿奴无罪。给我取纸笔。” 晋时文人不拘世俗,从不把世人的偏见放在眼里。 得知自己府上出了这么个敢作敢当的小丫头,王羲之心情甚佳,顷刻间挥毫写就一封信。 “封好,和那幅腊梅一起,让人送给张珉张郎吧——我在信里说了,‘未果为结力不次’,就不强求梁老妇人跟他破镜重圆了。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佟彤捧着新鲜出炉的《快雪时晴帖》,心潮澎湃。 她大胆向书圣表白:“郎君的字真好看。” 王羲之大笑:“阿奴也识书?不妨告诉你,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一直是两根手指头捏笔的。像这样……” 佟彤瞠目结舌,脱口而出:“像捏圆珠笔一样??” 轮到王羲之一头雾水:“圆珠笔?” …… 佟彤回到了现实中的煤厂胡同。抬头看钟,时间已是大半夜了。 她靠在自家书房的沙发床上,回忆王羲之的音容笑貌,良久才算出了戏。 身边一点灯光。希孟倚在沙发床另一头,捧着一本《国家地理》读得入迷。书册挡住了他下半边脸,只露出一对精致眉眼,眼神偶尔朝佟彤的方向飘一下。 佟彤大为感动:“这么晚了,你一直等我到现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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