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刀在封面之后的第一页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他盯着照片中的人,涨潮的巨大冲击力冲刷他的感官,一个大浪迎面就把他拍吐血在沙滩上。他在情绪的幻象中顽强地又站起来,迎着更高的浪,喉头含着一口热血…… 他眼角骤红,分辨不出是酒意还是因为震惊和激动,视线偶尔在灯下模糊,再重新调整焦距。他终于翻过去看下一套人物,又是一张让他难于承受的熟悉面孔,一沓一沓往下看,竟然全部是熟脸。 严小刀的声音不像自己的:“这册子是你做的?这算什么?花名册吗?” 简铭勋发出自我唾弃的冷笑:“我就是个尽心尽力的供货商和造血机,我可没那份资格来选人验货啊。” 严小刀齿冷地问:“你都干了什么?你造什么血,供什么货?” 简铭勋唇齿嗫嚅:“麦允良是由他父亲亲自带进圈子,是梁通牵的线。卢易伦是我物色到的,你知道,他是咱们本地人,他父母也就是普通平常人家,总之只要给够了钱,再编出一个能够打动他们的故事说服他们……你再往后翻一页,那位踢足球的大球星你也认识吧,那是我结交游景廉之后,我们俩……” 话音未落,一记狠脚砸在简铭勋左侧肩膀上,脖颈和肩骨之间非要害的部位! 踹得非常之狠,严小刀脚上还穿着皮鞋,几乎把人踹塌,简董事长的后背狠狠磕在桌腿上。 严小刀面目冰冷,唯独眼球在烧,以一片红潮盯着简铭勋:“那么凌河呢?凌河为什么?” 简老板被那一脚踹得眼前金星乱蹦,疼痛和身体上的孱弱致使这人汗如雨下,咳嗽着说:“小凌先生那时就在燕城,被人发现了。咳,他实在太好看了,他就不该出现,多蠢啊,这么一张脸,就是祸水……” 祸水。 严小刀的拇指快要捏碎自己指骨,心特别的疼,面无表情也就是心碎的表情。 他一脚抡向面前人。这一脚直接把简老板踢至休克,一袋子烂土豆有气无力地歪倒在茶房地板上。 这脚就是替凌河踹的。 平生头一回,严小刀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就想要活剐了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卑劣之徒。 …… 这也是严小刀平生第一次,见到年少时的凌河的照片。 他的小河好看极了,无法用常人的语言描述。 凌河长发过肩,笑容清朗率真,带有淡淡的羞涩和与周围的疏离感。自幼就有明显的混血特征,眼眸像水墨云山上点缀的诱人翠色,真是个可爱纯真的美少年。 那种羞涩恰到好处,让人沉醉,一眼万年。 藏在燕都的这个秘密圈子,就是万恶云集的渊薮。在拥有极端财富和权势的基石之上,人欲的沟壑永远难以满足,因为这样的欲望原本就建立在没有遏制、为所欲为的财势之上,巨怪的章鱼触手所及之处也就永无止境,无所顾忌。 简铭勋、游景廉和梁通三人,都曾经为这个圈子献宝。这群人悄然联手组织了这桩皮条生意,成为迎合上流社会风雅趣味的交易筹码。他们是一群潜伏在泥沼边缘的造血供货商,以合法商人的面目掩盖獐头鼠目,他们输入大量的金钱喂饱那些魔鬼,并且挑选奉献最漂亮的玩物娈宠…… 严小刀方才翻开封面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凌河。 凌河在这份装潢精美的相册中排在第一位,用简老板的话讲,这个男孩太好看了,当之无愧的“花魁”。 简老板歪倒在桌边,鼻子嘴角出血。 严小刀忍着想拿刀活剐这人再削成一片一片的愤怒,灌了一口凉茶,连同口水“噗”地喷了对方一脸,一口不够又喷一口,把这人喷醒。 简铭勋估摸是被严总踹掉了两颗牙。粉面贴金的大弥勒佛现出斑驳的原型,金面没了,笑脸也没了,嘴里一汪血,干脆就破罐破摔地歪倒在那里,严小刀问一句,他说一句,和盘托出。 在救济儿童的慈善晚宴上,宾主尽欢满堂生辉的情景尚在眼前,如今想来真是绝妙的讽刺。比简家老二更胜一筹,简大老板才是当之无愧的大皮条客。 相册内不仅有照片,还有繁杂详细的个人信息,精细地描述每人形貌身材、性情举止、兴趣爱好,甚至身上各种不为外人知的身体“花样”和“瑕疵”……这套册子将各色人物分类建档,不厌其烦极有雅兴,就像集邮似的,或者就是某种变态的收藏癖,收集这些鲜活的世间灵秀珍稀,有人专门把这些内容装订制作成册,时不时再翻开来欣赏把玩、品头论足…… 严小刀中途扔下这炭火一样烫手的宝册,站在窗边抽了两根烟,才能转回来继续看。 第二页上就是麦允良。麦允良小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