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什么都没有。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无边无际的漆黑,没有光点的存在,甚至连自己的五指都见不着,耳旁有海浪拍打礁岩的冲刷声,海鸥鸣啼间,儿童塑胶鞋底磨擦柏油路的沙沙声,被放大了数十倍,模糊不清的笑语混杂着船隻出港时拉响的号角。 就在这时,有人唤她了,那是独属于少年的青涩与情怀。 "阿沫。" "阿沫......你还回来吗?还回来看我吗?" "我们还有一场约会,你欠了好久的。" 林沫吃力的扯开酸涩的嘴角,却吐不出半个字,久远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体内,这么多年以来的念想一下子侵入四肢百骸,彷彿要吞噬掉她。 和青梅竹马的约定,早就不知道埋入了哪个角落,甚至连一个联络方式都没留下,狠心的将对方留在原地,自己却向着梦想直直往前衝。 说到底,她还怎么回去? 回到那个吃不饱又穿不暖的地方,认命地当个坐在庙里的神棍吗?退休的老父亲与年迈的外婆、还在半工半读的弟弟......全靠她一个人养活,她还怎么拋下工作回去?身上的重担从来没有卸下过,她还有什么资格回去找他? ?......对不起,我暂时是回不去了。?她向着黑暗回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她坚毅的忍了回去,?和我谈恋爱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不是早知道吗?? 对方没再说话,林沫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听见的都是可笑的臆想。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女人温和的声线传来,她连忙坐直身子,想听的清晰些。 "......沫沫,你很乖,可你不能像我一样,知道吗?" 是母亲,只有母亲会这样叫她,让她当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小孩,不用提早去接触那些事物的阴暗面,也只有母亲会用融入骨子里的爱意去拥抱她。 "你只要从了这个命,就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可你生来就该是翱翔于天的飞鸟......你得代替妈妈去闯荡这个世界,好吗?" "妈妈还没有看过雪呢。" "还有,海边没有的花,妈妈都想看。" 林沫的泪珠无声无息的顺着脸颊滑落,把自己吓了一跳。 "别理会祂们的呼唤......别理会......回避掉那些视线......" 母亲的手很粗糙,却暖和的令人忍不住產生依恋,林沫小的时候,不会自己绑头发,每次学校有体育课时,总会把还在床上熟睡的母亲唤醒,乖乖坐在红色塑胶椅上,让母亲给自己编麻花辫,即便母亲从不擅长这种活,辫子一高一矮的,林沫也会反驳那些笑话她的同学,说:这是流行,你们懂什么。 母亲到死都没从这迂腐的血统中逃出生天。 声音急遽消失,林沫竖起耳朵,却在下一秒被如雷的怒吼震慑。 "画错了!简直是无可救药!烂泥扶不上墙!刘雅芙这丫头不受教就算了!你这蠢脑子是遗传了她吗?" "书都读完了还是一副死样子,我们刘家怎么这么不幸啊?连基本的诀都不会掐!废物丫头!" "看见鬼就只知道逃跑,将来恶鬼扑食的画面是不是能给你吓晕过去?教你的结界会使了没有?别让祂们有机可乘,我和你说过几次了!滚回来!" 本能的抗拒,甦醒的畏惧都让林沫浑身不自在,真就如母亲所说,生在刘家便别想过得好,除非你心甘情愿戴上沉重的枷锁,他们才会对你生出一股源自自己当初相同境遇的怜悯。 外婆是最典型的金丝雀,一年又一年过去,深浅不一的皱纹与疙瘩在她脸上驻留,却没洗去那最原始的尖锐,直竖的眉头在印象里十分具有威严,每年每日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却从未过问她到底在抗拒什么,或许是她也曾经歷过这些磨练,才会对她这样未受风霜的孩子產生羡慕之情。 谁不是自私的呢,加诸在直系亲人身上的包袱,远比当年所受过的压力还大,这就是传承,刘家最噁心的传承,一代比一代悽惨,一代比一代狠心。 ?可我不一样......我该拥有自由。? 因为有些人纵然是身披荆棘、刀山火海在前,也依然深信每一天都有曙光。 距离把重伤昏迷的林沫送上救护车,已经整整十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好不容易趁着车子加油的时候混上来,梁彦辰就又面色铁青的昏睡了过去,估计是晕车了。 金向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看着自己在战斗中摔碎的电子手錶,上头数字模模糊糊,只能隐约看到几个横槓,于是,他闷闷地移开视线,轻轻吁出一口长气,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运送牲口用的大货车上睡着了,颠簸的路面迫使他不甘不愿地直起身子,远离身后那些不停框啷作响的锋利刀具。 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