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流民们已经将他们的房屋焚烧殆尽。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让几个青壮年汉子打开密室时动作小些、再小些。 她带崇文金宝等手脚麻利的族人先出去探了探,见实在没有贼人的踪迹,终于肯返回密室让其余人出来。 除却里正与乔掌柜几家,织女镇其余屋舍皆属于茅草屋,大半被烧毁。 东小庄更是每家每户都被放火,只因砖瓦房新建成不久、又用青砖与糯米汁混合,墙壁格外□□,然而也仅仅余下了墙壁而已,屋顶还有房屋中所有的家什早已化成灰堆积在原地。 木槿努力说服自己,命能留下来已经极为幸运,那些身外之物总能再积累,往后还会有的。 饶是如此,她照样控制不住红了眼圈。 有的人已经捶地痛哭:“老天爷,你咋就不给俺条活路呐!” 男人年近四十,随车队从西边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东小庄,好容易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屋土地,却伴随洪水的到来化为乌有,后来又在乡邻的互相帮衬下将房屋修缮好,本以为日子会稍微好过点,却又迎来人祸,活着明明是见再简单不过的事,怎么到他身上偏就这般艰难! 闹天灾时,屋里还能剩下点东西,可人比龙王爷凶残多了,竟让他们一无所有。 男人的儿子早已成家,结果却带着孙辈死在了洪水中,只剩下老两口与才十岁的闺女相依为命,流民们的到来使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教人觉得没了盼头。 不光他一个人失态,抱头痛哭、因过分难受而一口气上不来晕厥过去的比比皆是,他们的家人甚至因过于伤心呆滞到来不及扶起他。 等缓过气来,跑到废墟里仔细瞧,连铁锅都被这群天杀的给抢走了,当真不让人活命。 “官府咋就不剿了他们呐,净拿我们老百姓出气!”织女镇的老翁边抹眼泪边骂道。 也有人后悔,他觉得当初逃命时应当再麻利点,将铁锅带走就好了,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然而他忘记,当初不晓得流民什么时候会入侵,只能先将最最紧要的粮食藏匿好,等察觉到动静,流民们距离村庄已经极近,他们来不及做太多动作。 总而言之,接踵而至的天灾人祸将人们折磨得苦不堪言,众人再没有水灾结束后立马修整宅院的鲜活劲。 木槿看周遭被叹气、哭泣声所围绕,晓得再消极下去不是法子,努力加大嗓门对众人说道:“能让我们活命的粮食还在,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在,过个三五年总归能将东西置办齐。” 有人已然失去理智,听见木槿的话,忍不住嘟囔:“说得倒轻巧,出力气的又不是你。” 织女镇少有妇人抛头露面,他早就看不惯木槿,在他眼里,盖房置地都是男人的事,女人只管在家中相夫教子、织布绣花就成,东小庄那个妇人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着实教他不喜。 如此紧要的关头,木槿懒得将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连搭理他都不曾,那人只好讪讪地闭上嘴巴。 搜查织女镇入口二三十户人家的时候,流民尚未气急败坏,他们的房屋尚算完整,被烧掉房舍的人心中五味杂陈,难免酸上几句,好在对方念着乡里乡亲共同患难的交情未曾计较。 至于东小庄的房屋,则无一例外被纵火焚烧,众人呆呆看着只剩下被缭绕四散的烟雾所熏黑的墙壁,好似所有力气都被抽空。 明明几个月前才修好,明明以为往后就能好生过日子,结果迎来的依旧是苦难、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苦难。 底层百姓最善于忍耐,对于他们而言,逆来顺受是人生的底色,短暂抱怨过后,人们带着认命而麻木的表情重新给房屋添砖加瓦,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木槿就在旁边看着,仿佛有人突然将他们身上的生气全部偷走了,很多人脸上已经没有最初鲜活的表情,一个个行尸走肉慢吞吞做着重复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酸极了。 那一刻,木槿恨极将他们好不容易重建起来家园毁掉的流民,恨到想要把那群人扒皮抽筋。 此时的她不知道,东小庄只是这个时空小小一粒粉尘,在更多地方,柔顺且善于忍耐的百姓都控制不住变得暴虐嗜血,被各种天灾人祸逼着成为自己曾经最鄙视的人。 百姓们的鲜血浇灌在世代生存的土地上,成为历史车轮碾压过的最最无足轻重的泥土。 朝廷已然心力交瘁,数年后才彻底将动乱平息掉。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