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大多数时间坐在牛车上, 偶尔下车走走,倒不碍事。 王宝山却不停劝她坐回去,仿佛闺女下地走路就会加重伤势。 她只能安慰担惊受怕的王宝山和王李氏:“爹,娘,你看我还不是活蹦乱跳,下地走动两步道不成问题,说不准还会恢复更快些呢。” 别提王李氏,就算王宝山也被木槿受伤那夜的高热吓得不轻。 达官贵人有丰富的医疗资源,或许不惧风寒发烧,可对于底层平民来说,得个小感冒倒不碍事,一旦上升到发烧,与要他半条命无异。 所以人们才会说风寒要人命。 那夜木槿发高烧,自己没觉得有大问题,却把王宝山夫妇吓丢了魂,以至于他们照看闺女时格外小心,生怕病情再次反复。 即使丢掉胳膊的冬生也会时不时下地走走,虽说时间很短,却昭示着他身上仍旧具有无限活力。 冬生把金银全揣在怀里,着实不算轻,走路时能感觉巨大的下坠重量,冬生从小到大都没有见到过那么多金银,他不敢放到爹娘处。 有了银钱就能买地做财主老爷,光想想就快活。 冬生娘又跑到儿子旁边劝他把银钱给爹娘保管。 “你年纪轻轻揣那么多金银做甚,娘给你攒着娶媳妇。” 冬生死活不愿意。 家里没有分家,从前不管丰年卖粮食得来的银钱亦或卖柴火做长工的银钱,都按规矩交给爹娘,爹娘掌管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说分家时再分给他兄弟几个。 冬生上头有三个兄长,爹娘最偏心他大哥,即使大哥已经成家生子,照样紧着他来,冬生怕把银子交给爹娘之后转头就到他大哥的口袋里。 冬生娘还真有那么点想法。 家里分到一百多两银子,可冬生自己就二百多两,她想把冬生的攥到手里,到时候给他留一半娶媳妇买地,剩下的再分给另外三个儿子。 老大最孝顺,自己和老头子分家之后肯定要跟着老大过日子,所以多给老大几两。 冬生看着好说话,放到大事上半点不马虎,旁的好商量,让他拿银子出来却万万不可能,把他爹娘气到快给撅过去。 现在没有后世小家庭理念,在没有分家之前,赚的所有银钱都是公中的,有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就同当家人说,再由当家人给你银子。 王宝山和王李氏就如此,他们手里攥着所有银钱,崇武年纪小没成家就给他半吊子钱做零花,崇文有了家室,每年给他二两银子不至于捉襟见肘。 像冬生爹娘的做法才是符合此时大多数人的逻辑,不肯往外掏银子的冬生反而成了个别的。 无奈之下,冬生把两锭银子和所有的铜钱给他娘。 至于金子,想都不要想! 他指望用金子买地呢。 幸好前面妇人发动的声音拯救了冬生。 冬生一溜烟跑过去与同伴玩耍了。 —— 车队里的女眷紧紧围住被唤作细娘的妇人,而男人们则自觉躲到远处去了。 并非他们品行高洁特地顾忌妇人会不会感到尴尬,而是因为人们普遍将生产的妇人视作不洁,男人在旁边容易沾染“污秽”。 细娘四肢纤细,高高隆起的肚子显得格外突兀,看着极其可怖。 她嘴里不停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没有稳婆不要紧,队伍里的妇人少说生了两三个,生了十来个的也有,所以经验倒算丰富。 周母光养活就活下来七个孩子,生育经验十分丰富,她被二伯娘慌里忙张拉过去看顾细娘。 周大山就会窝里横,平时打骂婆娘孩子,见到外人反而一副憨厚老实模样,看婆娘被叫过去,他还老实嘱咐几句。 “闺女是第一回 生孩子吧?”见到细娘生产格外艰难,周母问。 细娘屈辱地点头。 被土匪虏过去时,细娘正在家中待嫁,她家住江梁城,属于小富之家,即使来了灾荒,照旧不愁吃喝,而土匪的到来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 细娘的父母兄长皆被杀死,家里的牲畜粮食乃至财宝被抢掠殆尽,而她和幼弟则被掳上了山。 当初土匪杀进来时,父亲本打算先将细娘杀死,以免污了贞洁。 年少的细娘对未来满怀憧憬,她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死亡,于是千方百计躲过父亲的刀刃。 她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将是比十八层地狱还要痛苦的折磨。 幼弟年纪小,被土匪煮掉吃了,中间竟还强迫细娘喝汤,她死活不肯从,被硬生生按住头灌下去。 细娘无数次想要结束自己,可她想活啊,才十几岁的她还没有看够世间繁华。 旁边妇人的脸渐渐模糊,细娘觉得又疼又困,沉重的眼皮仿佛要把漂亮的眼睛给锁住。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