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于是只能忍着痛,就近走进了这假山群里,在石洞角落暗影处的凉石上坐着,轻揉崴伤处。 揉了好一阵后,疼痛感终于慢慢减轻,他试着动了动脚,发现没有大碍了,正要起身离开,忽听见有人急步走进,而后,无声隐坐在角落暗影里的他,听见了这样一桩可怕的秘事。 ……阿蘅……阿蘅…… 温羡想起今夏他冤名得洗、离开天牢后,阿蘅伏在他身前,泪水涟涟,心中像是有无限苦楚,再多的泪水,也洗刷不干净,她甚至破天荒地萌生悔意,自言自语说后悔嫁给明郎,后悔离开琴川…… 他原以为,阿蘅当时是因华阳大长公主行事歹毒狠烈之故,才流了那样多的眼泪,说了那样的话,却原来,是因为当今圣上……是因为她为了救他,拿她的一生,与大梁天子,做了那样一笔交易…… 犹记得醉酒的那一夜,阿蘅一声声地说“对不住明郎”,他太大意了,他以为阿蘅是因为对这桩婆母严烈的婚事产生悔意,而觉得对不住待她一往情深的明郎,他哪里会想到,她是在说这样的事……他又哪里能想到,人前英明神武的当今天子,背地里,会对臣下兄弟的妻子,做下这等无耻残酷的卑劣之事…… 不久前圣上阴冷的言辞,一字字地,回响在他耳边,“……那一夜,是夫人主动来找朕,求朕宽限你兄长的死期,求朕严令大理寺详查,务必还你兄长一个清白……要交易,就拿一生来换,夫人同意了……主动宽衣承恩……” 残酷的话语,有如魔咒,在耳边回旋不停,两边的太阳穴,突突地似要炸开,温羡头痛欲裂,心如刀割,阿蘅是为了他,为了他违逆自幼尊奉的诗礼,为了他舍下深爱的丈夫,委身于圣上,拿她的一生,来换他一命…… ……这段时间,阿蘅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每一天,身心都该是如何煎熬,他竟不知,他作为兄长,自诩要爱护妹妹一生,竟半点不知,他是因为承受着妹妹的恩惠,才能活到今日,他原是在被妹妹以一生的安宁欢喜为代价保护着,他本该琉璃般明净的妹妹,为了他,日日夜夜,身陷泥潭,受人欺辱…… 猛烈的冬夜寒风,狂吹过假山洞口,呜咽有如哭声,盘旋在漆黑的夜色上空,不远处的沈宅厨房,长窗紧闭,将呜咽的风声,拦在屋外,屋内,唯有刀切水洗的忙碌声响,几名厨子,正奉夫人之命,清洗鱼头肉,切调冬笋丝,动作伶俐地煮上一小锅醒酒汤,而夫人,就坐在一旁的杌子上,出神地望着灶台里烧红的柴火,双眸映着跳跃的火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吱呀”门响,厨子们抬首看去,见是夫人的兄长——温公子走了进来,他缓缓走至夫人身边,蹲下身去,慢慢握住了夫人的手。 温蘅回过神来,见是哥哥,不解问道:“哥哥不在澄心阁用宴,来这里做什么?” 温羡望着眼前神色平静的妹妹,微颤着唇道:“……你不在,父亲不肯好好用饭,我没办法劝父亲进膳,只好来找你……” 温蘅闻言轻轻一笑,“哥哥先回去吧,醒酒汤就快煮好了,我待会儿就回去。” 这一笑,真是要把温羡的心,都给笑碎了,他紧握着妹妹的手,喉咙发哑,心中的酸涩直往上涌,叫他差点失态,只能微侧过身子,避开妹妹的眸光,坐在她身边道,“……哥哥陪你。” 温蘅握着哥哥的手,望着身前红彤彤的灶火道:“记得小的时候,父亲公事繁忙,有时候,晚上来不及回家用饭,我不懂事,看不见父亲,就觉得父亲不回家,就是不要我了,赌气不肯吃饭,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阿蘅越是这样无事人一般,温羡就越是自责心疼,他喉中酸涩,心如刀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听着阿蘅继续回忆着道:“……我不肯吃饭的时候,都是哥哥哄我,哥哥说,父亲没有不要我,说我是父亲的心肝宝贝,父亲不会不要我的……我问哥哥,我是父亲的心肝宝贝,那是哥哥的什么呢……” 温羡哑声道:“……我说,阿蘅是哥哥的命……” 温蘅浅笑着依偎在温羡的肩头,“今生能做父母亲的女儿,能做哥哥的妹妹,是我三世修来的福气。” ……做他温羡的妹妹,是福气吗? 炖着鱼头笋菇醒酒汤的小锅,在烧得“噼啪”作响的柴火舔噬下,“咕咕”沸响,温羡的一颗心,也像是在油锅里熬煎,他想起今秋妹妹生辰,他问她想要什么贺礼,阿蘅说她什么也不要,只要哥哥平平安安……只要哥哥平平安安…… 温羡心中苦涩不堪,却无法言说,酸甜的香气,渐渐自锅缝处溢出,他看着阿蘅起身揭开锅盖,向烧沸的醒酒汤内,撒上些醋葱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