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少却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蓦地正色。 “可司予仔,”摇晃手中酒盏,轻抿一口,他问他,“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勉强算是他和卓青共同的多年好友,宋致宁,大抵是圈中唯一一个,对他和卓青的那场婚姻知根知底的人。 同样的,这一天过后,宋少也成为了唯一一个,敢抢在他前头回答这问题的第一人。 “答案当然可以有很多种,但我猜,有一个你肯定自己想不到,也不愿意去想,”宋致宁笑,“比如说,或许,大概是因为你不够爱她呢?” 话音刚落。 纪司予被他给气笑了:“我不够爱阿青?” 非要说这个,他宁愿相信纪氏明天就会垮。 “别生气嘛,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程忱前几天问我,我和她,会不会也走到你和卓青那一步,所以随口提起这茬来了。” “……你怎么回答的?” “我?我当然是说不会,”宋少坦坦荡荡,“也是真的不会,因为我没有你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想过,有个人能一辈子都属于我。” 放肆浪荡如宋三少,从来宽于律己,宽于待人,他不像纪司予深陷眼前迷障,对于感情的蛮横之处伤人而不自知,也就从来都不会为难到自己。 唯独,在这三分微醺的夜晚,成了指点江山的烂说客。 也笑着咕哝:“倒也不是不够爱,但是至少,方式好像不太对。以前我没法提醒你,因为你过得太一帆风顺,现在三十岁,三十而立,我没什么可送你的。兄弟,只能送你几句过来人的经验。” 宋少说得老神在在,叫人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 “其实你们结婚以后,感情最好的那时候,老太太就问过我,‘致宁啊,你跟他们认识那么多年,觉得司予有多喜欢我这四媳妇儿啊?’,我当时觉得好笑,就老老实实回答她,说在我看来,至少‘现在’不算太爱吧。 老太太没再往下问我为什么,只夸了我一句,说我把该看的、该学的,都学精了,以后必定能找个好老婆——虽然现在事实证明,我也没按她说的标准,找到什么好老婆,不过我倒是觉得自己选对了。” 蓦地。 不知想到何处,宋致宁的眼神飘远。 好半晌,复才重扬笑意,吹出个清脆口哨,“至于卓青,我对她从来是同情大过于友情的。” “……” “我看了你们前前后后,那么多年,偶尔也会想,如果你是真的爱她,又想她过得好,以你的聪明,在纪家熬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不知道,你最初不顾老太太的意见把她娶进来,又一点不低调,宠着她,捧着她,顺着她,卓青那几个不省心的妯娌,还有老太太会怎么看她,局面又会变成什么样,你不会猜不到吧?” 纪司予默然。 鲜血般澄艳的红酒,在他指尖轻晃,波纹向外扩散。 “你把她捧到天上,让她洋洋得意,作茧自缚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了她摔下来会有多惨。虽然你愿意拿手接着她,愿意自己给她当垫子,可一起痛了,只是多一个人痛,不代表她的痛能被你分担。 司余仔,人生本来就是很多面的,要把一个人的人生,纯粹只围着你转,你当然是开心了,你完全拥有了一个人,但是卓青又不是个死的,总有一天会发现——不过,我想,大概到今天,你觉得自己做错的,都是没能把很多事,一直瞒到你们老死吧?” 宋致宁在纪司予面前,从来收敛三分。 这天却不知怎的,直往他伤口上戳。 “但其实不怪别人拆穿你,如果是她自己发现,得更痛苦,更想不开吧。 话又说回来,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醒的,可醒过来了,能堂堂正正自己选择离开纪家,说实话,我其实也是有点佩服她的——毕竟,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勇气,在面对你这种对手的时候,保持基本的冷静和理智。” 只要装傻充愣,还是能接着过富贵荣华好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可卓青还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纪司予攥紧了酒杯。 驳斥的话,甚至一如他当年对阿青的挽留,就哽在喉口。 可到最后,也只剩下一句:“……我会带她回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纪司予,或许才是感情上最为简单粗暴的那类人。 他或许不懂纯粹的爱情,却懂得纯粹的给予和舍得。 可惜,人心并不是简单的等价交换算术题。 宋致宁摊了摊手。 像个过来人似的,用某种感慨非常的语气,只轻声说:“好吧,虽然我觉得卓青不会再愿意回来,你给她再多她也不会愿意。但,司余仔,你是不是应该想想,如果你认为的,你爱她的方式,是她最不愿意接受的,那这到底是爱呢,还是……嗯,驯化?” 这世间,爱的方式有很多种,自以为是,一定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