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死都不愿嫁进江家……这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呀! 如今倒变成她欲以死明志,叔父百般劝阻,并许一生供养嫁不出去的侄女;陈家遭人陷害,然高风亮节、不为强权折腰,又兼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实乃大齐朝第一有节之家。陈庭峰作为一家之主,治家有道,定能受到朝廷嘉奖,从此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便是婧怡那小贱人,说不定都能攀上个高门大户。 只要她落发出家,青灯古佛一生,这一切便都有可能。 婧绮的腿在前次江府生辰宴上受了伤,一直未得痊愈,今日更是伤上加伤,且自回府至今,并没有人请大夫来为她看伤。不仅如此,因侍画关进了柴房,她被婆子送回污后,便一直独自坐在床上,连个掌灯点烛、伺候茶水的人都没有。 而此刻,她正撑着地面缓缓起身,一瘸一拐走至陈庭峰面前,自头上拔下支簪子来,冷笑道:“与其在江家受人白眼,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尼姑自在……我知道,二叔都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与其苟活在世上污人家的眼珠子,还不如自我了断了干净。”说着,高高举起手中簪子…… 重重划向了陈庭峰! 二人站得本近,陈庭峰见她欲寻短见,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又怎料到她会有此一招,自是闪躲不及,只下意识地一侧头。 说来也巧,那簪子既细且长、尖而锋利,陈庭峰侧头避让,簪子自下而上,正好刺进了他的耳朵。 刺耳之痛,自非常人可以忍受,只听陈庭峰痛嚎一声,耳中鲜血长流,双目早变得赤红,原本清癯的面容因疼痛变得扭曲狰狞,凶相毕露,飞起一脚将婧绮踹翻在地,扯下腰带便套住了她的脖子。 “好你个贱人,竟然伤我……不是想死么,今儿便成全了你!” 王氏打开门,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夫君满脸满手的鲜血,状若疯魔,正用腰带死死勒住侄女的脖子。 再看婧绮,早被勒得脸色青紫,两眼翻白,嘴巴大张,只有出气儿、不见进气儿的了。 王氏乍见此景,吓得连连后退,左脚绊住右脚,终于一摔坐在地上。好在一边的陈彦华还算镇定,一个箭步奔进房内,一把推开陈庭峰,将已几乎去了半条命的婧绮给救了下来。 原来,陈彦华自与陈庭峰在书房说完话后,左思右想,总觉父亲神色有异,唯恐他做出什么来,便着人留意他的去向。得知他去了惊奇屋里,一颗心立时怦怦乱跳起来,哪里还坐得住?赶忙忙过来瞧瞧可有出事。 王氏却是从婧怡处直接过来的……听说陈庭峰在这里,婧怡便劝母亲:“深更半夜的,父亲到大姐屋里能有什么,不过为了今儿的事。您不知道,父亲自打进京后脾气见长,只怕大姐姐讨不了好,闹将起来,府里又到处是流言蜚语……您还是去看看罢。” 王氏虽听话来了,想的只是叔侄女两个深夜共处一室于礼不合,对婧怡所说却不以为然……丈夫多少年来一直偏疼婧绮,不论她做了多大错事,说一会子软话、掉两滴泪,什么事都不会有。再说,她也并非第一次悔婚,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说一千道一万,陈庭峰终究是个心软的人,至少,对婧绮、柳氏母女是。 因此,她怎么也想不到,会看到一个人间地狱,而地狱中收人魂魄的厉鬼,竟是她二十多年的枕边人! …… …… 婧绮的婚事终究还是定了下来,短短两三月间,这句话已说了两遍。 只这回绝不会再反复,婧绮与江临平已有夫妻之实,两家人唯恐他们珠胎暗结,婚期定得太晚,孩子生养的时间对不上,又要惹出一堆闲言碎语。因此,婚期是越快越好。 当然,还有陈庭峰的因由在里面……婧绮那一簪子既狠又准,请遍京城名医,都没能救下这只耳朵来。为此陈庭峰将自己的书房砸了个稀巴烂,仍不解气,随便找了理由打了好几个下人,才算消停下来。 只是,再不肯见婧绮的面,也不能听见关于她的任何事情,否则,就免不了一场无名火。 这却也怪不得他,要知道,在陈庭峰心中,没有什么比仕途更为紧要。而大齐律法明令,身有残疾者不可入朝为官……前一日还做着入阁拜相的美梦,结果,不仅梦醒成空,还挨了当头一棒,怎能不跳脚? 倒是那个黄阁老,拍着胸脯应承了他,只是单耳有疾,并不影响听力,到时候仍给他谋个好缺,只要此事不传扬出去,半点问题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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