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许诺,待一切尘埃落定,黄阁老便会在六部中为他谋个实缺。他是两榜出身,又曾供职翰林院,若能在六部里稳扎稳打地慢慢升迁,入阁拜相也是指日可待的。 这样想想,一时便得意忘了形,言行举止上就难免露了真性儿。 听见儿子的话,才猛然意识到言行失态,不由轻咳一声,掩饰道:“是为父妄言了,实在是关心则乱。”说着,走至书案后坐下,自顾看起书来,嘴里只道,“若无事,你便先下去罢。” 陈彦华本想再劝解两句,见他只是低着头,一副勿言勿扰之态,到嘴边的话便再难出口,暗暗长叹一声,自出去了。 …… 却说婧怡,昏昏沉沉睡了这一日,直至掌灯时分方悠悠醒转,才睁开眼来,便见昏黄灯下一个熟悉人影正伏在她床边,面色憔悴、双目通红。 “母亲?”她想惊喜地呼唤,话出口才觉声如蚊蚋,几不可闻。 王氏猛见她醒转,自是悲喜交加,忙扑上前去,欲要嘘寒问暖,却是未语泪先流。还是碧玉机灵,拿铜签子拨亮了烛火,上前柔声劝慰一番,又伺候王氏拭了泪,才叫她略略稳了心神。 绿袖得了消息,忙端来吃食,却是碗熬得稠稠的米汤。因婧怡腹泻至脾胃虚空,正是五脏六腑最为孱弱之时,受不得生硬、受不得油荤,只可进那好磕化的流食……这米汤便是王氏亲自往厨房熬的,一直温在灶上,只等她醒了便可服用。 碧玉将婧怡扶起,叫她靠在自己身上,王氏则端了米汤喂她,每一勺皆试了温度方送至她唇边,眼含怜惜、神情温柔无比,动作更是小心翼翼。 婧怡一向自觉乃是铁石心肠之人,不止对他人,也对自己……这世道何曾对她有过什么情谊?她不知情为何物,自然无情。 便如在相国寺厢房之中,那一刻心念电转,仍是蒋那点着迷香媚药一类的香炉放回原处。她已做好打算,若婧绮尚顾念姐妹情分,并未在糕点中下得重手,她便能保持神志清醒,到时自会设法示警于她;若当真下了重手,那她也不必自作多情,让婧起求仁得仁便罢。 就是如此公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然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来自母亲的真切关怀,却让她铁一样的心有了一丝裂缝……她只觉眼圈发热、鼻头发酸,终是哽咽道:“母亲……” 王氏见她那样,哪里还忍得住,早落下两行泪来,抱住女儿心肝肉地哭起来。 母女俩便抱头痛哭了一回,好半晌才算止了,各自梳洗一番后才接着靠到一处说话。 因一场痛哭疏散了心中大半郁气,婧怡只觉精神一振,便将进京后发生种种,拣紧要的说了,例如陈锦如之所作所为,陈庭峰与毛氏的互通款曲,既不夸大、也不简略,只平铺直叙地说给了王氏。 王氏便咬牙切齿地道:“我当她真心与我家结亲,哪知是存着这等龌龊心思……”抚了婧怡的脸,心有余悸道,“好在老天有眼,叫你躲过这一劫……都是母亲思虑不周,害你遭此大罪。瞧这脸都瘦得脱了形儿……”说着,既愧疚又心疼,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对陈庭峰收佣毛氏之事,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绝口不提。 婧怡便已知晓她的心意,心下长叹一声,面上却未露分毫,道:“您舟车劳累了一路,想必累得很,女儿这会子已好了,您还是快歇着去罢……与父亲多时未见,也有许多体己话说的。” 王氏有些犹豫,半晌仍摇头道:“不,我不放心你,今儿就陪着一道睡在这屋。” 婧怡却命绿袖叫王妈妈进来,问道:“父亲现在何处?” 王妈妈忙回道:“老爷方才一直呆在书房……这会子去了大姑娘房中。” 婧怡和王氏互望一眼,眼中皆露出深思之色……虽说都是一家人,但黑天半夜的,叔叔去侄女房中也不像话,有什么话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陈庭峰此刻确实正在婧绮房中……婧绮披头散发坐在床上,他则正襟危坐于太师椅上。 房中是诡异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庭峰长叹一声,道:“你可是怪二叔太过狠心?” 婧绮转过脸,并不作答。 陈庭峰也不在意,接着语重心长道:“家中只你和怡姐儿两个女孩儿,你心中应是明白的,二叔一直更偏疼你些,只因怡姐儿虽聪明活泼,却远不及你乖巧懂事;她只爱针线女红,你却在读书写字上极有天赋。你六岁那年,是二叔为你开的蒙,《百家姓》、《千字文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