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远告诉他,裴挚带走他是别有用心。 他质问之下,得知自己的母亲跟裴明远有染,而裴挚一早知道,这就是裴挚跟裴明远父子成仇的症结所在。 裴明远先是被他问得无言以对,接着又劝他:“白砚,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为了一时的冲动放弃学业,你自己想想,明智吗?你是个成年人。” 裴明远说:“裴挚也只是一时冲动,他就是为了跟我对着来。按我们原先的安排,他今年秋天就要去英国念书。他这时候出走应该吗?他的前途怎么办?” 裴明远反复说:“你仔细考虑,裴挚恨你妈,也恨我,怎么可能好好跟你在一起?他对你的企图未必简单,他做事一向没有分寸。” 裴明远这一番真相陈词,让白砚心头凉意顿生,可是依然不能让他完全相信。 真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裴挚本人。 这一晚,裴挚那位登山队队友上门。 裴挚跟朋友在天台喝酒,白砚则早早入睡,没有加入。 白砚心里挂着事也没睡实,一直半梦半醒,彻底清醒时也还是深夜。 裴挚还没回房间,他起床出屋,缓步踏上台阶,朝着天台走去。 天台门没关,夜风清凉。 风里飘来男人的声音:“你回去吧,总这么在外边飘着也不是一回事。你爸到处找你,找登山队这些人都打听遍了,看得出他是真担心你。” 接着是裴挚醉意酩酊的回答,裴挚似乎还不屑的笑了声,“他担心我?他是在意我带走了谁的儿子吧?” 倏忽间,白砚全身僵硬,他没想到,最后,在裴挚嘴里,他成了轻蔑一笑之后的,谁的儿子。 他不敢相信,裴挚真拿他当工具跟裴明远作对,可好像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知道那种感受吗? 我看透世间虚无缥缈事,依旧错信你是真实。 所以,他们的分手注定在平静中惨烈。 第二天清晨,在裴挚醒来前,白砚收拾好了自己的全部行李。 待裴挚睁眼后,他站在床边,一句话道出自己的决定:“我要回去了。” 裴挚迷糊了一会儿,突然从床上弹起来,“你想回去上学,继续演戏?” 他没说话。 裴挚看他一会儿,踉跄到一边开始收拾行李:“行,那咱们就回去,你去哪我就去哪,烦心事回去再说。” “裴挚,你弄错了。我说我,不是我们。”白砚说。 全部的怨恨和无奈都掖进了一句话里。 他说:“裴挚,我们分手吧。” 那时候,他想着,无论怨还是恨,都不重要了。 他被欺骗被玩弄他都认了。 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不可期的孩子身上,愚蠢到可笑,他认了。 裴挚好像依然不能相信,“你开玩笑吧?我知道我不好,以后我改成不成?为什么要分手?” 白砚说:“我们不合适。” 够了,真的够了,当时的他就是这样想的。 他实在不需要声泪俱下地声讨裴挚一次,再摊开说一次自己有多失败。 声泪俱下,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就算离开,他也要像个赢家似的离开,挺直腰杆抬着头,人总是应该有些骄傲的。 裴挚用了两分钟计较他们哪不合适,也烦了。 白砚拖着行李下楼,等着他约好的车,当时,榕树绿荫下的那条路,他只看了七天,却能笃定自己会一辈子记得,原来,他跟裴挚的终点在这儿。 几乎前后脚,裴挚也晃荡下楼,却没多看他一眼,就像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晃向楼下的小店。 白砚收回眼神,下一秒他身子从后边被抱住。刚才还不肯看他的裴挚死死箍住他的腰,头埋在他肩膀,“哥,我哪不好,你要打要骂都成,你怎么能开口就是分手……我不同意!” 他气急败坏地挣扎,一股酸楚几乎冲破鼻腔,“在一起需要两厢情愿,分手一个人说就够了!” 裴挚是被几个高大男人拖开的。 看见裴明远本人,裴挚似乎还不可置信,冲着他嘶吼,“哥,你叫他们来的?” 是我,就是我…… 可看着如受伤野兽般疯狂挣扎的裴挚,他那一声是没说出口。 白砚上了车。 透过后视镜,他看见,裴挚挣脱了所有人,疯了似的追着车狂奔,“哥——” 他看见裴挚摔倒了路上,“白砚——” 他看着裴挚离他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见。 白砚墨镜下面的那双眼,瞬时泪如雨下。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初秋啊。 秋初真是白砚最讨厌的时节,炎热未褪,秋燥已至,整个世界都在失序。 每逢夏末秋初,他心情总是格外糟。 白砚用了六年时间,没放下他们离别的这一幕,所以他也真是没想通,不久之后,被他扔在路上的裴挚,怎么会突然从他窗子外边冒出个头,对他说,依然要跟他在一起。 其实,把时间拉回当时,裴挚那一句醉话,“他是在意我带走了谁的儿子吧?”未必真是针对他,更有可能是嘲讽裴明远。 所以,六年后的今天,在这鲜见人烟的黄土荒原,车在旷野停下时,白砚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点了支烟,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