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郑驰乐出现到三个人一起离开淮昌五小,薛岩始终没说半句话。 郑驰乐也没开口。 薛岩的处境他以前听薛岩提过,只不过那时候已经时过境迁,薛岩说起来时也是轻描淡写。郑驰乐只知道薛岩生母的再嫁对象似乎还不错,至少在华中省公安体系是说得上话的,刚刚那个赵麒麟长大后也没现在这么混账,好歹也是数立大功的刑警新锐。 薛岩没有提到过更具体的东西,郑驰乐也没往深里想,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出。 薛岩心头最深处的伤口硬生生撕开在他面前。 郑驰乐不自觉地想起薛岩曾经沉暗无比的目光。 那时候的薛岩眼底似乎没有了任何光亮,只剩下仇恨差使着他前行。他只有在帮忙搜罗证据、暗中推行计划的时候还有点儿活着的感觉,其余时候即使美人在怀、美酒在杯,他依然游离于世界之外。 那也许并不仅仅是牛敢玉的死造成的。 家人的厌弃、好友的死亡、手下的背叛……薛岩一路走过去,生命中几乎没有任何美好的回忆可言。正是因为有着那样的境遇,薛岩只在提起少年时期那短暂的快乐时光时才会露出浅淡的笑容。 因为得到的太少,因此才把它珍而视之。 即使同样处于那一段时光中的人早就将它抛诸脑后。 郑驰乐目光微沉。 他也曾经是伤害薛岩的人之一,虽然他并非有意。 郑驰乐和薛岩都不说话,黎柏生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从郑驰乐那儿听说薛岩的情况后就觉得这孩子可怜,这会儿更是气不平,依照他的看法,本来就是刚才那个男孩没管好自己的嘴巴,错不在薛岩。要是他自己的孩子被这样欺辱,黎柏生绝对教他先揍过去再说! 可两个孩子像是很有默契似的,郑驰乐说要休学,薛岩默不作声地点头答应,根本没有他插话的余地。他要是在那边闹起来吧,又没有足够的立场,而且方才那个女人明显不是讲理的人,要是再继续纠缠下去也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没想到出了校门后刚刚还很有主意的郑驰乐居然变成了闷葫芦,一声不吭。 黎柏生气得不轻,只能说:“快到饭点了,我带你们去下个馆子。” 郑驰乐和薛岩跟在他身后进了家小饭馆。 黎柏生点了三菜一汤,三人囫囵着填饱了肚子。 气氛还是静得出奇。 解决完午饭,黎柏生带郑驰乐两人走到一条宁静的林荫道,招呼他们在一个石基上坐下。 黎柏生说:“你们俩别再比拼谁更沉默是金,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郑驰乐看向薛岩,期望他能自己开口。 薛岩接收到他的目光,感觉自己左边的脸依然火辣辣地疼。他再怎么早熟,到底也只是十一二岁的小孩,虽然他看起来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可他心里还是非常在意的。跟赵麒麟杠上的事他连牛敢玉都没说,就是因为不愿意将这难堪的事实暴露在牛敢玉和郑驰乐面前。 原本这跟本就不会有什么事儿,赵麒麟的所有挑衅他都视若无睹,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他外婆的忌日。他外婆是他母亲开始厌恶他以后唯一肯对他好的人,薛岩今天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听课,抽出张信纸开始给死去的外婆写信。 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没想到下课时赵麒麟看见了,抢过了他写好的信当众念了出来,不仅跟往常一样辱骂他,还牵连了他外婆。 薛岩忍无可忍地打了赵麒麟。 于是就有了郑驰乐看到的那一幕。 理智上薛岩完全可以理解这件事,他母亲嫁给赵麒麟的父亲时身上本来就背了那么多不光彩的事:曾经被人糟蹋、曾经未婚生子。因为有着这么多过往,他母亲才会竭尽所能地对赵麒麟父子好——表面上再光鲜,心里也总是缺少底气。 以前他总想着他母亲是有苦衷的,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好、表现得足够优秀、表现得与那个罪无可赦的人渣迥然不同,母亲就不会那么厌恶他。 也许终有一天会重新接受他这个儿子。 只是这一巴掌终究还是斩断了他的所有念想。 ——那本该在自己被遗弃时就摒却的念想。 所有年少的、冲动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