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甄珠被摁头补着作业,那厢,甄兴华也总算是把丈母娘送到了县城车站里,掏钱给她买好了回县城的车票,又让周萍准备了一大袋子的吃食,当然也没忘记往丈母娘兜里塞钱,毕竟他们这边是没有直达车到周家的。 “妈,你回去好好的,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咱们就是小老百姓,咋能跟国家机关对着干呢?” “你要相信党相信政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要是真没干坏事,回头就放出来了。哪怕真的犯了错,抢钱又不是杀了人,该赔的赔,该道歉的道歉,只要好好反省,国家一定会再给一次机会的。” 周外婆当然是不愿意就这么走了的,在车站候车室里,她哭得涕泪横流:“没别的法子了?可那天……” “要是真没那回事儿,回头一定会还大舅哥一个公道的。”甄兴华生怕媳妇一个心软,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截住话头。 话是这么说的,听在周外婆耳朵里肯定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她还是认定了女儿女婿不肯拿钱出来,可眼下她一个老太婆,倒是可以哭可以闹可以撒泼打滚,却没能耐逼着女儿女婿拿钱出来。又哭了一会儿,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你们不能陪我一起回去吗?多个人多个法子,兴许就能把人救出来呢?” 丢下这边的老父老母年幼儿女,以及承包的车子,贴钱贴时间贴精力的去捞一个混账东西? 甄兴华绝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的,只一口咬定要相信党和政府,让他丈母娘放宽心,不会有事儿的。接着,他就强行给人送上了回去的车子,等目送车子走远了,才长松了一口气。 眼下尽管已经是八十年代了,可前些年的各种斗争,至今还不曾令人完全忘记。也亏得如此,甄兴华扯虎皮充大旗,周外婆就算心里头完全不相信这些话,也不能直接开口反驳。可就算这样,将人勉强送走后,周萍还是哭了个肝肠寸断。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了啥在哭,可真的心里太难受了。 “我妈……我妈她以后该怎么办呢?” 想也知道,周大舅是不可能被放出来的,现在的悬念只在于到底会被判多久。依着周萍的想法,抢劫又没咋伤人,抢的钱也不是很多,分到她哥手里的估计更少,撑死了也就百来块钱。应该不算特别严重的罪名吧? 此时的周萍并不知道,事实上远在乡下地头的人都不清楚,各大城市正在开展一场名为严打的运动。周大舅这案子事发时,严打还没开始,进去以后才有了消息,算是擦了个边。可就算仅仅是擦边而过,刑罚还是会比预想中的要严重很多。 从正月里起,周萍就没露过笑,她一直担心着,既担心亲哥坐牢,更担心亲妈老来无依。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一直没消息传来,她只愈发的提心吊胆,盼着早点儿传来新消息,哪怕是个坏消息也总比现在这样不上不下来得强。 甄家因为这个事儿,全家都跟着不好受,连带甄讨厌都在二三月间进了两次卫生所。她是因为年轻时候干了太多活儿,又生了三个儿子亏了身子骨不说,还没好好养。眼下,年岁渐长之后,各种各样的小毛病都找了上来,要是一切平顺无忧倒还罢了,但凡心里揣着些事儿,她就觉得哪哪儿都不舒坦。 公社卫生所还是那副老样子,医疗设备啥的全都没有,所能做的治疗也就是给开个药,不然就是打针,挂水都得去乡医院。好在,甄讨厌这病属于慢性病,医生给她开了药,让吃好喝好心情放松,好好养一阵就没问题了。 吃好喝好是没问题的,随着大包干的推广,他们这些庄稼人的日子愈发好过了。 今年开春后,大队长去粮种站那头领到了品种众多的优良种子,按地的亩数下发到各家各户手上。不单如此,上头还陆续派了指导员下乡演讲,指导农民们如何科学的种植、收割,以及推广家庭为单位的小型养殖场等等。 可以预见的是,只要肯下苦工夫干活,这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老百姓的餐桌也会愈发的丰盛。 问题是,吃好喝好这是客观存在的,但心情放松就无解了,毕竟多的是日子过得好心里却不舒坦的人。也因此,甄讨厌一直就病恹恹的,偏他家里的事情还多,弄到最后,连很多家务活儿都做不了了。本来,是可以由甄振华媳妇去做的,可她也忙着呢,忙着养猪养鸡鸭,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使,实在是没法子兼顾家务事儿。 …… ?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