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出去后,李穆才笑着问阿愁道:“谁是冬哥?” 此时,李穆正背窗而坐。他的脸隐在暗处,一时叫阿愁看不清他的五官,可奇怪的是,这一幕再次叫她有种难言的熟悉感——就仿佛,她曾在梦里经历过眼前的一幕,曾在梦里看到他以这样的姿势坐着一般…… “嗯?”见她走神,李穆便歪了歪头。 于是,阿愁觉得,她好像连他这一歪头也曾梦到过…… “呃,哦,”她眨着眼收回思绪,下意识地答道:“冬哥是我在……” 只说了这三个字,她忽然就反应了过来,她完全没必要跟他解释得那么详细,便堆着笑又道:“是邻居家的孩子。这附近,只他会叫我‘阿愁姐’。” 李穆点了点头,倒没盯着追问她那令人起疑的停顿,只把阿愁上下看了一圈,笑道:“你睡懒觉了?” 于这个时代里,人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睡到日上三竿是件极罪恶的事。阿愁看看窗外那肯定已经过了巳初的日头——如今的她终于学会看日头辨时辰了——小脸上微红了一红,不由就低头挽着腮边散落下来的碎发一阵局促。 她却是不知道,她这模样,引得李穆手指不禁一阵发痒,很想过来在她脸上拧上一把…… 阿愁正局促间,却是忽然又反应了过来,抬头瞪着李穆道:“小郎怎么来了?” 李穆道:“你不是跟珑珠说,需要一些东西的吗?我看过你列的清单了,因是我要用的,总不好用到姨母那里的东西,所以。”他顿了顿,“今儿我们一起去买。” 不等那又瞪圆了一圈小眼的阿愁出声反驳,他又道:“顺便也看看,可有其他什么你需要的东西。” 于是,阿愁立时就想到了昨天她还在惦念的化妆刷和油橄榄。 她眨巴了一下眼,想着不管是化妆刷还是橄榄油,最终都可以交给李穆去卖钱,那种利用他人的愧疚感立时便减轻了许多。 “那个,”她扭捏了一下,“要不,小郎出去转转?给我一刻钟的时间就好……” “梳头吗?”李穆看着她脑勺后高高的马尾辫,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笑道:“我又不进去看你,在这里等你就好。” “……”阿愁一阵郁闷。 如今她已经知道了,这位被广陵城上下传闻着好脾气的廿七郎,其实骨子里很有些脾气,甚至有些顺昌逆亡的意思。想着与其跟他在这里无谓争辩,倒不如赶紧去干正事的好,她便撇了撇嘴,果然转身进了那素纸屏风后面。 她梳着头时,就听李穆在外间跟她扯着闲话道:“你是不是只这两套衣裳?我看你穿来穿去就这两件呢。” 因莫娘子出工把她的妆盒带走了,阿愁自己还没那专属的妆盒,只一把属于她的梳子罢了,连面镜子都没有。她便对着虚空处撇了一下嘴,道:“衣裳够穿就好。” 话说完了,她才刚想起来,她那两件春装,还是莫娘子用李穆上次的“回礼”做的。顿时,她心里就是一阵别扭,手上不禁更加快了速度。 梳好了头,总要刷牙洗脸的,偏李穆很无耻地坐在那里把自己当个主人一样不肯避让。于是阿愁只好夹着那木盆进到里间去洗了脸。等出来时,假模假样去打水,却显然并没打算烧水的狸奴,这才提着那小水吊子进了门。 “走吧。”李穆站起身,对梳洗完毕的阿愁道。 阿愁暗暗磨了磨牙,依着府里的规矩,恭恭敬敬地将手敛在丹田处,对李穆行礼道:“小郎请。” 李穆看看她,微微一笑,故意在走过她身边时,伸手弹拨了一下她那遮至眼上的刘海,惊得阿愁抬头跟他对了个眼,他这才施施然出了门。 今儿李穆穿着一身牙白色的春装,却是胡装的式样。胸前的翻领上,靠近衣领处,绣着半圈藏青色花纹。那般猛一看去,竟像是一件有着藏青色翻领的polo衫一般。 阿愁站在原地眨巴了一下眼,然后伸手抚平被他拨乱的刘海,心里却是一片震惊。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为什么刚才那一幕叫她有种熟悉感了—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