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报上,则介绍了大汉国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 第一件为数朝元老冯道之子,秘书省校书郎冯吉,拒绝了契丹人的高官厚禄拉拢,毅然南归为大汉效力。朝廷为了嘉奖他的忠勇,特加封其为陨县侯,并实授工部侍郎之职。 第二件印刷在邸报上,向全天下广为传播的大事,乃为冯吉所带回来的一份传位诏书。诏书中,前朝亡国之君石重贵,知耻而后勇,冒死将江山传给了大汉国的已故皇帝刘知远。并且郑重宣布,石家子孙,将永远不得再对皇位生非分之想。否则,便被视为石氏一族的叛逆,永远逐出家门。 第三件,则是小皇帝刘承佑,对石重贵慷慨传位给自家父亲的回报。因为石重贵膝下的两个皇子都生死不明,所以朝廷经过反复搜寻,才终于找到了石重贵的一个远房侄儿,名字叫石延辉,加封其为宁王、遥领兖州刺史。留在汴梁替石家看护祖宗祠堂,保证石家香火永远不断。 第四件…… “宁公子不必为此事烦恼。临来之前,君贵曾经托我给你带了几句话,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朝廷放弃对石氏一族的戒备。至于认祖归宗,却不必急在一时。真的到了符老狼的那种威望,想姓符还是姓李,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天底下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当外人都相继告退之后,传旨钦差张永德,拉住宁子明,以自家人的口吻,低声劝说。 跟他一起来李家寨的,还有柴荣的心腹家将郭信。所以宁子明不用怀疑这番话的真伪,想了想,强笑着拱手,“多谢郭大哥和张大哥指点,其实目前这种结局,对我来说最好不过。石家的列祖列宗不会缺了四时的祭祀,而我自己,也彻底落得一身轻松。” “你果然像君贵说的那样,拿得起,放得下!”张永德闻听,心中顿时悄悄松了口气。笑了笑,继续补充,“当日你们击杀契丹人,又放冯吉离开的经过,老大人和冯太师都已经知道了。冯太师为此,还借督运粮草的由头,专门去了一趟前线,当面向老大人致了谢。” 悄悄看了看宁子明的脸色,他稍作停顿,随即又继续补充,“此番朝廷将衣带诏的事情公之于众,也是冯太师的主张。一则可以让皇上放弃对石家的敌意,二来,也能让契丹人彻底断了挟前朝天子以令中原诸侯的念想!” “嗯!冯太师果非常人。只是如此一来……唉!”宁子明叹了口气,红着眼睛摇头。 父亲写衣带诏传位于刘知远的事情一送回中原,刘家江山从此就彻底名正言顺,石氏一族仅存的任何男丁,也从此彻底失去了对朝廷的威胁。刘承佑当然就没有必要,再对石氏一族赶尽杀绝。父亲写下衣带诏的初衷,恐怕正是出于这个目的。但如此大张旗鼓的将整个事情经过以邸报的方式公之于众,却是将衣带诏的原有价值,又迅速放大了无数倍。 契丹人无法再挟天子以令诸侯;诸侯无法再随便辅佐一个姓石的少年起兵造反;石家子孙,包括宁子明这个稀里糊涂的二皇子,也不可能再找机会登高一呼…… 大汉国瞬间获益无数,唯独石重贵本人,其行为被契丹细作传回辽东之后,恐怕不死也得被活活剥掉一层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即便朝廷不将此事刊刻于木板之上,印发天下。早晚契丹人那边也会得到消息。但,但先,先帝那边,未必会性命之忧。辽国无法再利用他的帝王身份图谋中原,却依旧可以押着他夸耀武功,震慑周边。杀了他,反倒显得辽国君臣心胸狭窄,令高丽、室韦、党项等族,心生疑虑!”张永德非常聪明,听到宁子明的叹息声,立刻就将他心中的想法猜出了大半儿。沉吟了片刻,继续小声开解。 “多谢!希望如此!”宁子明冲他拱手致谢,脸上的笑容里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苦涩。 在他内心深处,对石重贵的感情非常复杂。一方面将此人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很是为其所表现出来的勇敢和坚韧品质而自豪。另外一方面,却对此人做事时的不管不顾,非常地无可奈何。 当初不考虑后果向契丹宣战时如此,被俘后想尽一切办法传回衣带诏时如此,与自己见面时矢口否认父子关系时也是如此! 如果仅仅作为一名将军,或者一个普通朋友,父亲石重贵的勇敢、坚韧和果决,会令许多人佩服得伸出大拇指。可偏偏他却是一个皇帝,过分的勇敢、坚韧和不管不顾,汇聚在同一个人身上,就会迅速化作一个致命的弱点。让他先是丢掉了如画江山,如今又要主动把脖子伸到契丹人的屠刀之下! 宁子明最近这段时间里,没有想过去找父亲嘴里那两个舅舅,那两个可以证明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舅舅。也没有委托柴荣和赵匡胤两个帮助自己去查证此事。对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