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不开眼,卫桓立即撕下一幅内衫,将马目蒙住,驱它全速飞奔。 马蹄踏翻泥水,溅得军靴污黄一片,下一瞬又被大雨冲净,只根本没人顾得上看它一眼。 一分一秒,都过得极其缓慢,瓢泼大雨中的宽敞官道,只觉太过漫长一眼望不见尽头。 符非何浑一抹眼泪,急声:“怎么还不到!怎么还不到!!”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冲出山道。 陈拓率三万援兵刚刚赶至。 陈拓看清当先冲出的正是卫桓,才要迎上前急问,后者却一息不停直奔至阵前, 他一勒马缰,胯.下膘马直接倒地,急喘不起。 卫桓动作毫不停滞,直接扯下一员骑兵,翻身重新上马,一扯马缰:“众将士听令!” “立即沿山道直入,救援徐乾等!” 符非何浑等人才出尽,他已一扬马鞭,直冲而入。 …… 三万将士急行军,已最快速度原路折返,符非何浑等人心焦如焚。 一过去近一个时辰,再折返,又是近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就凭一个葫芦口。 不敢想,一想心脏就禁不住战栗。 他们急切要折返,但又很害怕,怕自己迎面撞的是河间军,徐乾等人等不及他们已全军覆没。 卫桓神色绷得极紧,连续被大雨浇了一个多时辰,他白皙面庞被浸润更显冰冷,唇角抿得紧紧的,越接近葫芦口,他唇角就绷得越紧。 “哗哗”暴雨声中,他侧耳倾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蓦地,他骤一抬首,高喝:“都快一些!” 说着,又狠狠一扬鞭。 隐隐约约,他听见前方还有战斗的声音,虽已绷得极紧,如强弩之末,但到底未曾全军覆没。 希望大生。 卫桓甩开陈拓薄钧等人,一马当先疾冲而上。 …… 前方葫芦谷。 战况极其惨烈。 大雨冲刷着堆积一地的尸首,鲜血混着黄色泥水,褐红一大片,如同血泽尸谷。 徐乾率一千五百命精卫死守已将进两个时辰,第一个葫芦口他们守不住,已退至第二个葫芦口。 一千五百人,死伤九成,还能继续站起的只有百余人,刀砍得卷了刃,他们捡起同伴的,咬着牙,一个倒下后面立即补上,坚决不肯让出半步。 徐乾一直立马在最前方,铠甲划损,刀痕处处,上臂大腿各一支箭矢,雨水顺着他的头顶浇下,殷红雪水沿着他的铠甲下摆滴答流淌。 伤势多且重,失血过多,他已是强弩之末,仍在战在此处,全凭一口气。 他悍勇至极,砍杀河间精兵无数,即便这般伤势都未曾倒下,仍在死死立着。 丁桥大怒,再次抄起长弓,搭箭拉弦,瞄准徐乾心脏。 徐乾身上的箭伤,都是拜他所赐,长久厮杀下来,总有避不及的时候。 “嗖”一声尖锐箭鸣,徐乾察觉,只他已将近力竭,身躯力气渐渐流失,手臂开始有些抬不起,只咬牙提了一口气,勉力一侧身。 “噗”一声闷响,长箭正中他肩膀。 徐乾定了定,终挺不住,晃了晃,高大身躯轰地往后一倒,溅起泥水一大片。 “将军!!” 有人抢上前补了位置,另有人急急拖动他,他睁了睁眼,却觉得眼皮子沉重,难以支撑。 余光中,有银芒闪烁,是丁桥立即补上一箭,箭矢迅若奔雷,再次直射他心脏。 徐乾明知,只他却再无余力挪开。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将要死了。 战死沙场,于武将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他并无什么遗憾。只若问眼下记挂,却还是有的,他卫兄弟大概已于援军汇合了吧?希望援军不要出纰漏,这样就很好。 一瞬思绪,箭矢已激射而至,徐乾喘了一口粗气,勉力动了动,却挪不开。 身边有短促的惊呼声,身遭很吵杂,他脑内却很安静,垂死一瞬,心下一片坦然,无畏,无悔。 他眼眨也未眨,静静看那支利箭“嗖”一声已袭至身前,明晃晃的箭头直直插他心脏,已触及他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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