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心绪,混乱浑噩,不知该何去何从?欲倾吐,可环视这个偌大的石邑城,她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阿萱!” 茫然四顾间,一醇厚的熟悉男声喊她,姜萱怔忪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怔怔循着声音望去,一身蓝衣风尘仆仆、靴尖沾泥渍的裴文舒正立在对面街角,微微蹙眉,关切大步行来。 “……裴大哥。” 裴文舒是前天入夜到了,裴崇已折返徐州,陈谷大战一结束谁也拦不住他,心焦如焚的他带了几个亲卫连连打马,亲自赶到了石邑城。 消息带到了,可惜也晚了。 姜萱不得空,他密切关注着衙署,她一出来,他就接讯赶来了。 一见姜萱这般状态,登时大怒,匆匆拍开一家茶馆的门,他急问:“怎么?难不成他们还敢将此事怪罪于你?” 一个势力的崛起,密报系统是必须的,这般仓促的时间内,还有人做得比她更好吗? 他怒道:“此乃梁尚处心积虑,细作叛变之故!换了谁,也会立即将讯报发往前线!” 这不是一个人的责任,讯报发出去,同去的肯定还有原稿,判断失误的可包括中帐的所有人! “先前,难不成就没建功?”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人家处心积虑,就算没有育幼堂,也会是其他地方,哨兵出身的细作难道就能保证不出问题吗? 梁尚这种算计谁经得住? 裴文舒真动了怒:“可不能建功就是应当,出事就全是你的过错!” 万万没有这个道理的! 姜萱摇摇头:“不是,没人怪我。” 事实上,不但没苛责,反众人百忙之中不忘宽慰开解她。 裴文舒蹙眉:“那你莫要往自己身上揽。” 哪一支军队没尝过败绩?那一方势力没遭过背叛?再老练的情报组织,都是从鲜血中吸取教训过来的,谁也不例外。 “……不,其实也不是这样。” 这些道理,其实姜萱不是不懂,只是,只是,捂着脸半晌,她茫然:“我只是想,……或许,从前我想的未必是对的。” 仁义,存善,在能力之内,她从来不吝啬于助人一臂。 所以即使这辈子,她生在这么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她还是坚信,人间有善意。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可现在,沉甸甸的七万生命撼动她的信念,她开始怀疑自己未必是对的。 以手撑额,忆起牺牲的诸多将士,情绪一下子压抑不住,她捂着脸落下泪。 没有多说,但她知道裴文舒听得懂的,裴文舒是这辈子唯一一个理解并赞同她信念的人。 这并非讨好,他本人志向也和她有许多共通之处。 一开口落了泪,似崩溃般,汹涌的情绪随眼泪滚滚而出。 裴文舒霍地站了起身,“暴秦何以亡?寡仁少义也!林深则鸟栖,水广则鱼游,仁义积物自归之。此虽乱世,仍应有所为有所不为,仁念绝不可断也!” 他伫立窗畔,神色肃然:“若上位者不知仁义之道,以黎民百姓为刍狗,不择手段,当民愈稀,传承不继,又何以为天下?” “无规矩难成方圆,有仁者方可长存。” 这世间断断不能少了心存仁义的人,尤其乱世,倘若人人都如张岱姜琨一般,那又会如何? 恐怕这世间才算真的没了希望。 裴文舒肯定:“你没有错,你做得一直都是对的。” 见姜萱落泪,他心里也难受,肃然的神色和声音俱缓和下来,他低声说:“即便没有育幼堂,难不成梁尚就不出手了?” 不可能的。 “没有育幼堂,今日并州军未必能避开这场血战,只你旧日不出手,就肯定有许多孩童冻死饿死。” “我想,即便是医营里的伤兵,也必只会唾骂叛徒忘恩负义,而没人认为你不该建育幼堂。” 细细宽慰许久,裴文舒温声道:“莫哭了,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多了。” 他固然想和姜萱多聚,但不是现在,她情绪不对,脸色也实在太差。 姜萱“嗯”了一声。 倾诉过,哭过宣泄过,到底是要好一些的,她情绪稳定了不少,勉强笑笑:“裴大哥,我回去了。” “我送你。” 命店家打了冷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