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鸡肉,放进口中默默咀嚼,她抬眼看庙门外,一片萧瑟褐黄,天更灰沉了些,大约这两日,雪就会下来了。 怔怔出神,久久一阵冷风刮进,姜萱才回神,沉默收回视线。 身侧“吧嗒”一声,野鸡烤干很难撕扯,姜钰一用力就掉在地上,他捡起揭了沾灰的焦皮,低头默默继续吃着。 他察觉姐姐在看他,把手上的都吃下后,抬头冲姜萱笑了笑:“阿姐,我饱了。” 他笑容勉强,眼眶有些红。 …… 吃了这一顿,姜萱略略收拾,把骨头废渣扔出去,去溪边洗了洗手。 回到土庙,不见姜钰在前堂,卫桓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在后面院子。 姜萱穿过半垮的后房门。 一个小小的身体,搂着膝盖坐在房檐下的土阶上,头低着抵住手臂,瘦削的肩背微微抽动。 姜萱默默行至他身边,坐下,将小弟搂在怀中,手放在他的头顶,倏地,一滴泪滑下。 落在手背上,“吧嗒”一声,她闭上眼睛,泪如泉涌。 几度惊危,险死还生,终于摆脱追杀安全后,忆起惨死亡母,满腔悲怆再难强压,顷刻汹涌而出。 泪水也汹涌而出。 姐弟抱头痛哭。 “阿姐,阿娘她……” 哽咽的声音,红肿的眼眶,姜钰上气不接下气,“为,为什么,为什么……” 姜萱心脏一阵剧痛,犹如刺锥,疼得她禁不住俯身弯腰,紧紧捂住心脏位置。 今生她很幸运,得一慈母,循循善诱,悉心抚育,将她从一丁点大呵护至成人。 或许她有些柔弱,或许她未算聪颖,却是姜萱今生唯一的亲娘,无任何人可取而代之。 临淄城头决然一跃,包含着拳拳母爱。 姜萱失声痛哭。 “哭什么?!” 骤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打断了她们,姜萱抬头看去,黑衣少年单手执刀立于后房门处,肩背挺直,眉目冷肃。 他冷声喝道:“哭有何用?!” “血海大恨,复仇就是!!” “将仇人一个个千刀万剐,今日是如何得意的,他日便一刀一刀将其杀死,都偿命来!!” 卫桓冷声问:“莫不是,你们仍视姜琨为父?不肯讨逼害生母之仇?!” “自然不是!!” 姐弟两个齐声喊出,姜钰“腾”一声站起冲出去,抬头对着卫桓怒喝:“他不是我爹!他不是!!” 十岁男孩涨红脸,厉声喊道:“我要杀了他!还有她们!为我母亲报仇雪恨!!” 声嘶力竭,青筋暴突。 “母仇不共戴天。” 姜萱站起身,眉目清冷神色含恨:“父女之义,昌邑弃杀之时已殆尽。纵妾一再截杀,无义逼母惨死,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若说昌邑踹车抛弃以逃生,姜萱当时伤心失望,却并未真正对姜琨生出太多怨恨。人性如此,看重自己的命无可厚非,只她自此将父亲一角从心中剔除出去罢了。 谁知姜琨竟一不做二不休。 姜琨重名她知道,所以她事前也做了应对准备,只是万万想不到对方竟芥蒂至此! 虎毒尚不食子,就仅仅因为姐弟两个被迫见过他最不堪的一面,竟就心生杀念,辣手无情。 最后生生逼死了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嫁予姜琨近二十载,孝顺姑舅,伺候夫婿,生儿育女,打理内宅,无功劳也有苦劳,竟就这么生生被逼死了。 得知夫婿默许她一双儿女回不来,无计可施之下,纵身一跃,从高高的城头跃下,摔得脑浆崩裂粉身碎骨! 姜萱一闭眼,就忆起当日惨状,慈母昔日音容笑貌犹在眼前,最后统统化作支离破碎的一泊红白血腥。 恨悲,巨恸,心脏一阵绞痛。 泪水决堤。 她努力忍着不哭出声,可喉头哽咽压抑不住发出短促呜咽,浑身颤抖着,视野模糊,已看不清眼前的人和一切。 卫桓见了,一时心中隐痛被触动,闭了闭目,他哑声道:“若要哭,就大声哭出来,哭过这一回,往后就不要再哭!” 姜萱喉头一哽。 蓦地,她痛哭失声。 哭声从喉间溢出,她不再压抑着,所有心酸委屈和悲伤随着眼泪倾泻而出。她哭得眼晕,情绪激动下疲惫到顶点的身体经受不住,骤一阵晕眩,她忽晃了晃。 一只臂膀架住,不彪壮却坚实有力,沉默无声却可作支撑,她抱住这条臂膀,终于放声大哭。
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