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院干得出来。 也是因为,大狱里人满为患,不杀的话实在没地方装人了。 看杀人看得多了,原本意气风发的年轻举子们说话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就小了。 就没有从前在地方上那么挥斥方遒、慷慨激昂了。 人的天性还是先保护自己。 而元兴四年这一届更荒谬的是,直到一月底了,主考官都还没定下来。举子们便很不踏实。 因文官的关系网,便从这一场考试开始,一旦中了,当年主持考试的主考官便是新进士的座师。由座师牵头,同年们互相织连,一张关系网便出来了。 座师得力不得力,于新进士的未来,影响颇为长远。故现在连主考都还未定,这群举子们就如没娘的孩子一样。 好在由景顺五十年四大仓引发的这一场震荡朝廷的大案渐渐落幕,二月初主考终于定了下来,一切都好像尘埃落定了似的。 待到了二月初九,陆睿下场了。 会试的考试项目与乡试是一样的。三场考试,前面是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最后一场是策问。 一如陆睿所料,策问问的是时弊。 这可太多太广了。景顺帝在位五十年,上位者的一点点偏好积得久了,都能成时弊,更何况景顺帝后期年老昏聩,岂止是“一点点”偏好呢。 陆睿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篇。 只写完,自己又反复地读,沉思,发呆,在考间里反复地踱步。 到了要收卷的时候,他下了决心,重新蘸了墨,将自己的名字涂了去。 来收卷的差役看到了,只瞥了他一眼。 京城人见识广,什么稀奇的事没看到过。 考到最后崩溃大哭,撕了试卷的都有。 疯了的也有。 在考间里烤红薯,香得周围考间的人写不下去文章的也有。 这只是涂个名罢了。多看他一眼,纯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好看。 从考场里出来,林梓年感觉脱了一层皮似的。他出来先找陆睿。 在考场里关了两日一夜,陆睿下巴上也有青色的胡茬冒出来,但仍是风度翩翩,尤其眉眼间,有种平静释然。 林梓年道:“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一定能中。”、 信心十足的模样嘛。 陆睿却一笑,道:“必不中。” 林梓年:“哈?” 陆睿道:“我涂了名字。” 林梓年沉默了片刻,悍然道:“……这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带坏你的!得跟令尊令堂说清楚!” 陆睿哈哈大笑。 回到家里,陆睿跟幕僚说:“我火候不到,涂了名字,再给自己三年。” 幕僚颇吃惊,因陆睿是浙江解元,到了解元这个水平,只要不是政见与主考相佐,通常不会不中。 陆睿道:“现在若中,也就是二甲出身。” 一甲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三甲同进士出身。 陆睿的父亲陆正,便是进士出身。 陆睿竟看不上进士出身了。幕僚心中暗暗摇头,觉得年轻人还是轻狂了。 陆睿只微微一笑,不与他多解释。 所谓幕僚,也不过就是个屡试不第的举子罢了。陆睿的官场手腕或许不如他,但眼界水平,早已经超越。 他道:“京城的事基本定了,你也回去给父亲复命吧。我不和你一起走了,我还去别处看看。” 会试放了榜,林梓年吊在末尾中了。幕僚和陆睿前后离开了京城。 林梓年还得留下参加殿试。会试中的人,殿试一般都不会黜落。林梓年的成绩,大约能混个同进士出身。 只是谁都想不到,元兴四年这一届有多倒霉,什么破事都让他们赶上了。 整个元兴四年,真是叫人眼花缭乱,充满了血光之灾的一年。 第130章 陆睿是元兴三年的十月离开江州的,到了十一月中旬,陆夫人和温蕙估量着:“该到青州了吧?” 陆夫人就很不喜欢林梓年。温蕙说不上不喜欢,主要是怕陆睿被他带着像他一样出去乱跑。 也不能就说她们是妇人见识。因出门,特别是出远门,的确不是什么安全的事。 哪怕是进京赶考这种,有人辞别了父母妻子带着憧憬去了,从此一辈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是正常的。 陆正往京城跑趟官,赴任路上还差点死了呢。 所以总想往外跑的人没感觉,那些被留在家里的人就不一样了。 揪心哪。 温蕙少时千里走单骑,在那之前她对“出门”全是憧憬。真自己走了一回差点死在外头,才晓得了厉害。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