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取最简单,征发步骑二十万,南以步卒渡河,北以骑兵西进,中间以水师突入腹地,再联合太行诸贼,四面围攻,一年半载,必能平定冀州。只是损失会比较大。冀州豪强多,民风又剽悍,面对外敌,必群起反击。坚城难克,需长期围困,消耗必巨,杀戮必众。” 荀彧眼神微缩,欲言又止。孙策看得分明,却佯作不知,接着问道:“缓攻又如何?” “速攻以兵,缓攻以势。四面围攻,围而不攻,迫使冀州时时自危,春不敢稼穑,秋不敢收割,商人不敢外出,不出数年,大王以王师征其城,王道诱其民,冀州将不战自溃。” 孙策搓着手指,沉吟片刻。“子扬以为何策为优?” “速取。” “哦?” “速取虽消耗巨,杀戮众,好处也有,借作战屠戮世家,夺其产业,可免除后患。攻坚拔锐,可练精兵勇将,将来开拓四夷,自然得心应手。” 荀彧抚着胡须,咳嗽了一声。孙策瞥了他一眼,含笑道:“大夫取何策?” 荀彧拱手道:“臣建议缓攻。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杀戮虽能取一时之效,却也伤元气。冀州世家虽有冥顽不灵之辈,岂无明于事理之人?只不过消息不通,不辨真伪,固而一时迟疑。大王或以虎狼之师征之,行杀戮之事,与秦灭六国何异?王道若水,急则为祸,缓则济民,愿大王明鉴。” 刘晔虽然没有反驳荀彧,却也不掩饰他的不以为然。 “二位意见不同,又各有道理,一时倒是难以决断。”孙策拍拍膝盖。“不如这样吧,子扬若是不弃,就在船上盘桓几日,从长计议。如何?” 荀彧求之不得,正中下怀。刘晔却有些失落,犹豫了片刻,才怏怏地应了。 孙策看在眼里,却不说破。 …… 越巢湖,入长江,顺风顺水,离建业越来越近。 孙策一直没有再找刘晔说话,也没有召见其他人,一反常态的闭门谢客,不是读书,就是思考,有时候什么也不做,独自坐在飞庐上,看天看云,看山看水,一坐就是大半天。 有很多事,他需要考虑清楚才能面对,比如家与国,王道与霸道,民主与集中。 走到这一步,天下已经没有人敢于主动进攻他,是转守为攻,还是再等等,同样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急了,时机不成熟,阻力会很大。迟了,会错失战机,养虎为患。 转守为攻不仅仅是战场上的事,甚至可以说,关键不在战场,在朝堂。将士们在前线能否摧锋折锐,战必胜,攻必取,取决于朝堂上的利益关系能否摆平,不同派系能否保持克制,同心协力,否则战场上的将士会成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死得没有价值。以前各管一方,这些问题还不明显,现在需要联合不同派系的力量共同作战,这些问题不解决好就仓促出击,迟早要出事。 不谋全局者,不能谋一域。天下这局大棋,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不管他愿不愿意,有没有这个信心,都只能硬着头皮上。他集结了无数这个时代的精英,当然可以向他们咨询,可若是自己没有足够的鉴别能力,说不定就被谁带到沟里而不自知。 谁能大公无私?就目前而言,谁也不是。张纮、虞翻不是,荀彧、郭嘉也不是,陆逊、诸葛亮也不是,每个人都活在现实之中,都有着无法割舍的利益关系,能公私两顾就算不错,假公济私也不是不可能,大公无私、公而忘私只存在于想象中。也许将来吴国的史书上会有这样的人,开国功臣嘛,没有几个德才兼备的贤者怎么能行,但现在没有。 每当此时,孙策总想起太祖的那句话,总觉得自己在面临一场人生的大考。这场大考不仅决定着他个人,孙家,还有可能决定华夏文明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命运。 天命玄远不可知,但造时势的机会却摆在了他的面前。只是这英雄实在不好当,一不小心就可有可能成为笑话。秦始皇是个笑话,王莽也是个笑话,同时代的曹操原本也会成为笑话。 当然,曹操现在已经成了笑话。被黄忠、周瑜左右夹击,困守益州,发光的机会几乎为零。 一想到曹操和刘备,孙策压抑m.paRTSORDEr63.cOM